一个女人的梦幻人生(九十四)
忘不了那盘白菜炒鸡蛋
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下面三个弟弟。
除了大弟弟陶湘诵小时候挨过打,只有我长大后挨过我爸爸的打,一次较轻,一次很重。
轻的那次是为我初中没考上女附中嚎啕大哭还说什么:“白活了!”
惹怒了我爸爸,一边打我一边教育:“那么多人没上师大女附中都白活啦!”
重的那次是为了和遇罗文交往。
文革前,我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努力上进无可挑剔的好孩子好学生,父母丝毫不用为我操心。
67年一月,我和蒋孝愚等四中女附中同学调查完文革第一枪的新疆石河子事件后回到北京。
罗文妈妈因为我带给他们两小
盒葡萄干请我吃了顿丰盛的家宴。
我爸爸妈妈不甘落后,回请罗文来我家午宴,操盘手是我。罗文的评价是:“以后要和你一块儿吃饭,我得变成燕末虎。”
燕末虎是北京人对蝙蝠的俗称。罗文嫌我做的菜太咸。
我父母对我下厨做饭说不上感激涕零,也都赞不绝口,没有一个不字。
我外婆被遣返回安徽老家后,我主动接过做饭重任。我妈妈提醒我:“别忘了学习。”她说这话时表情凝重,语气伤感。
随着形势的发展,爸爸发现我和罗文交往是危险的事情。
他见说不服我,狠揍我一顿,差点把我右胳膊打断了。看打也没用,说了一句:“她的反革命骨头硬得很呢!”遂把我逐出家门。
这是发生在68年一月五日罗克哥哥被捕以后的事情。
我踯躅街头,冬天的北京是很寒冷的,我上哪儿去呢?
我想起跟我一起办过”中学生动态报”的人大附中初中学生杨菊芳。她家本在大街上有一个宽大的铺面房,她爸爸原是国民政府驻巴基斯坦领事馆翻译。一直是个单干户,教授英语接翻译的活儿,她妈妈机织毛衣。
红八月没收了她家的铺面房,抓走她爸爸,把她们赶到大杂院两小间南屋里。就在我家附近。
杨菊芳母女打开门,看见平日神气活现的我像被霜打蔫的茄子,惊问出什么事儿了。她们家没有下脚的地儿。织毛衣的机器占了一整间房子,另一间屋子里搭了层木板有梯子可爬上爬下。
我告诉她们,我被我爸爸赶出来了,她们把我让进屋。
原来再不堪的陋室也可以这么舒服温暖,在机器后面是炉子,炉子里面的煤火正旺。
我顺梯子爬上木板层,美美地睡了一觉,我醒来的时候,杨妈妈端着一盘鸡蛋炒白菜蹬在梯子上让我吃。她说:“吃吧!”我眼泪留下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我的眼泪现在掉下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盘白菜炒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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