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开始静默,聆听自然之声。三,二,一。” 船长的话音落下,甲板上三三两两的游客收起了手中的相机和手机,游船的引擎早已关闭。现在,在新西兰南岛的一偶,神奇峡湾(Doubtful Sound)中,一切人为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目光落向峡湾的水面上,在两侧的山峰遮蔽下,水色黑沉沉的。两山交接之处的光线打过来,绘出一个长长的三角形,一边靠着游船左舷。三角里的水色清亮,水波如银蛇,一条条冲着船舷游来,钻进边线外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的,似有水泡绽裂的声响。
前方右侧的山腰前,几缕云彩升腾着,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Z形。翠绿的山体作为衬底,很是妖娆。这个特别形状的平流云,勾引着缺乏静气的我。之字型的云彩升高,消散。另一股水汽又从水面腾起,舞动着缓缓上升,洁白的丝带缠绕着,如同藏族姑娘献给大山的哈达。白云再次升空没了踪影,无法拍照,我却生平第一次目睹了平流云的生命历程。
神奇峡湾还有一个别名叫寂静峡湾,是从毛利语Patea(万籁俱寂之地)的意思而来。在这里强迫自己去掉心底的杂念,贴近自然,聆听寂静之声(Sound of Silence),是在对的地点做了对的事情。静默结束,我看了一下手表,已是下午两点了。
清晨七点大巴车从皇后镇出发的时候,天色仍黑。渐渐放亮后,雪山,平湖,牧场,牛羊,农舍从车窗外依次闪过。两个小时到达蒂阿瑙湖边。大巴车上满满的乘客分流,百分之八十的游客留在车上去米芾峡湾。少数人换乘小巴,四十分钟到达了马纳波里湖的码头。
马纳波利湖是南岛最深的湖泊,深度达到414米,湖面有32个岛屿散落。船行进中,不时看到一身绿衣的小岛,闪烁的灯塔,高低起伏的山岚,甚至还有肩并肩,带着同款雪帽的一排尖峰,大开大合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登上这段接驳的轮渡,就再没看到人类聚集居住的痕迹,也没有了所谓文明社会必备的网络和手机讯号。自然的寂静之旅应该就从这儿开启了。
轮渡的终端是新西兰南岛最大的马纳波利地下发电厂。参观需要跟着汽车从螺旋式公路到地下两公里深处,只是冬天旅游淡季不开放。
下了轮渡,便是威尔茅特通道。走这条通道,要做真实旅程公司的小巴,大约又要开四十分钟。边行边听司机兼导游介绍:这条通道有两个称号:世界上最孤独的公路,新西兰最贵的公路。说它孤独,因为它只连接玛纳波里湖和神奇峡湾两条水路,不与任何其它公路相连。长度不到二十二公里,全部造价却耗费400多万纽币,即平均每一平方厘米的价格是两元纽币。听起来像是修了一条豪华公路,其实连柏油都没铺。一切材料,大型工具和人力都要走水路,换陆路的运输成本,才使得它造价高昂。
碎石窄路顺山势弯弯曲曲,两旁的树林很密。魔戒电影出现过的古树不断闪过,层叠的密林中两条常年的瀑布垂下,确实很有中土世纪的气氛。到了一个拐弯之处,司机停下车来,指点着我们居高临下的看了神奇峡湾的概貌。
威尔茅特公路的终点是深湾(Deep Cove),还没下车,全车的游客便一起惊叹起来。深湾里云横山岚,黛染峡谷,波澜不兴,水平如镜,视力所及之处,皆如仙境。
登上了帕提亚探索号游轮( Patea Explorer),开始了峡湾巡游。从出发到现在,换车换船足足在路上五个多小时。除了出发前吃的一小块面包,一直没有机会吃饭。此刻,我还是顾不上冷和饿,在甲板上来回张望,用相机的快门摁下一个个的惊叹号。
船驶进一段航道较宽的水域后,我回到舱里。买了杯咖啡和一块三明治坐下,想起了第一次来访南岛时遇到的问题:米芾峡湾和神奇峡湾哪一个更好?对于初来游客来说,这也算个世纪之问了。
神奇峡湾比米芾峡湾长三倍,由于弯曲隐蔽的支湾众多,它的水表面积达到了米芾峡湾的十倍。从视觉上来看,两个峡湾的风格相近,有许多相似之处:航道狭窄,两侧山峰贴的很近,瀑布有常年不断流的,雨后则到处有银链闪烁。船靠近瀑布时能清晰的看到瀑布落下的活泼动态,听到水流汇入峡湾的声响。
峡湾的山岚都是由冰川的移动切割而成,山形辨识度很高,典型的就是米芾峡湾的麦特尔峰,刀劈斧削般,刚直硬朗,绝不拖泥带水。神奇峡湾也有这种形状的山峰,如下图。
神奇峡湾中多数的峰岚并不是直线条,而是棱角处比较圆润的那种。坡度稍缓,植被就更加浓密。山头的弧度多样,灌木丛的绿色层层叠叠,好像每一个皱褶里都藏着树妖。这是和米芾峡湾的一点差别。可山岚之间重叠相连,几进几出的,富于变化和意境的特点,两湾又十分相像。
层峦叠嶂是峡湾最好看的地方
看起来海拔不高的山峰,正午时分却依然被云雾缭绕着,绿荫覆盖的峰岚,形状各异,在平流云中若隐若现,如同朦胧含蓄的国画,看不透,才更觉得仙气更足。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名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那这里的“仙”是藏在云雾里吧。
峡湾巡游进入后半段,船长开始敲黑板,划重点,大体意思是说我们今天遇到了看峡湾的完美时段:早晨下过雨,瀑布水量充盈。山间有云有雾,湾面无风无浪。更特别的是连续几天的雨水灌入,水量增多,水色深沉,峡湾里出现了下午难以见到的清晰倒影。
跟着船长的指点,大家观景的角度与焦点也在变化着,从仰视,平视,到了俯视。
天空仍是灰色的,冬日斜射的太阳躲在云中。光线很柔和。山坡上深绿浅绿的条纹,瀑布流水划过的银线,山顶的雪帽,山腰的浮云,每一个细节都被清晰的折射到如镜一般的水中,造成了一种“看山水底山更佳,一堆苍烟收不起。”的视觉效果。
两块夹在绿树间裸露的岩石,与倒影连接,就勾画出了一只躺平的酒杯。正在升腾的一缕水汽,和倒影相对,就变成小木船上荡起的双桨。山峰挽着自己的倒影,像蝴蝶,像金鱼,像盛开的喇叭花。现在,一切美的线条,美的形体,都有了另外一个自己。峡湾里,是教科书般的对称美展示,是一场无比奢侈的视觉盛宴,
一座雪峰尖顶的倒影直抵右边的船舷,看上去只要一伸手就能捧起山顶的雪粒。船晃动了一下,倒影开始模糊变形。像在提醒大家:俯视的只是水中山,镜中雪,是虚幻易逝的景色。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虚实相映,才能成就出这梦之峡湾。把灵魂插上翅膀,你便会随着这亦真亦幻的美景飞翔,不由自主,不受羁绊。
1770年,库克船长第一次发现这个峡湾,看到航道狭窄弯曲,担心他们的奋力号船无法安全返回而改道而行,只留下了Doubtful Sound(疑惑峡湾)这样一个名字沿用下来。
如今,中文译名为神奇峡湾,既不是音译,也不是意译。我想,译者定是亲自在峡湾走了一趟,也深谙中文强大的表意功能,才创造性赋予了峡湾这个名至实归,形象传神的中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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