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中国六十年代饥荒纪实(九十六)

杨继绳
2024-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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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饥荒年代示意图(图片来源:网络)

(接上期)

商品供应全面紧张。自1958年以来,市场上商品短缺现象逐渐严重,从吃的、穿的到一切日用品都严重供不应求。1960年商品短缺状况进一步加剧,不得不在全国范围内减少粮食、棉布、食油的定量标准。1961年商品供应紧张的情况更为严重,食盐、火柴、锅、碗、盆、筷之类日常用品都买不到。但是,商业部门的商品库存总额却增加35%,其中,日用品库存总额增加近70%。这些库存商品都是质次价高、不适销、不对路的冷背残次品,其中很大一部分在以后的清仓中报废了。 这是盲目追求高速度的结果。货币流通过多,商品供应不足,应当物价上涨。但中国的物价受到行政管制,对占人民生活开支的60%的生活必需品,国家不让涨价,它们是列入国家控制的18类商品。但越管制,商品越不足。不过,在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国家供应的平价消费品还是涨了15%,为了回笼货币,还开放了一些高价商品。1962年一度放开了集市贸易,集市贸易价格大幅度上涨,比计划内的价格高出很多。详见表24-6。有人分析,计划内商品涨价、高价商品的影响、集市贸易价格的带动三项因素加在一起,整个价格上涨了30%,有的地区上涨了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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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工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除了粮食定量减少以外,副食品供应也大幅度减少:食用油减少47.6%,猪肉减少80.6%,有些副食品连定量供应也不能保证。以当时生活水平最高的八大城市(北京、天津、上海、沈阳、武汉、广州、重庆、西安)1961年居民消费水平为例,全年每人消费猪牛羊肉:重庆最高,每人5斤,上海3.6斤,北京、武汉2斤,天津、广州1.7斤,西安1.3斤,沈阳0.6斤。全年每人消费鸡蛋:天津、广州、沈阳无货供应,其它城市平均每人每年不到半斤。全年每人消费食糖:广州最高,为12斤,上海、北京3.5斤,重庆2.8斤,天津、武汉、沈阳1.3-1.8斤,西安不到7两。 职工工资也下降。1961年,国有制单位职工的年工资平均为537元,比1957年下降低15.7%;如果扣除物价因素,比1957年下降28.7%。根据全国大、中、小13个城市、526户职工家庭收支情况调查,1961年上半年,职工家庭每人平均货币收入为17.07元,扣除物价因素,每人平均实际收入只有15.53元,比1957年减少了1.87元。 

由于商品供应全面紧张,商品“走后门”的情况十分严重。如果没有私人关系,就是手持国家发的供应票证也买不到东西。有了私人关系,就可以买到超过票证供应量的商品,商品的质量也比正常渠道买的要好。能够“走后门”的主要是干部。当然,一些掌握商品供应人员的亲戚朋友也会沾光。“走后门”卖出的商品有时比正常供应的商品还要多。河北省唐山市节日的副食品供应量,“走后门”卖出去的比实有人数定量供应量多10%。在商品供应本来十分紧张的情况下,“走后门”猖獗,普通百姓更买不到东西了。所以,群众对商品走后门的情况非常愤慨。1961年,国务院财贸办公室召开了反对商品“走后门”的专门会议,中共中央在这个会议的《关于反对商品“走后门”会议情况的报告》报告上批示:“在全民所制企业中反对商品‘走后门’的斗争,是社会主义道路和资本主义道路两条道路的斗争,是阶级斗争在经济战线上的反映”。到1962年3月底,在27个省市自治区中(不包括西藏),有21个开展了反对商品“走后门”的群众运动,有3个省进行反对商品“走后门”的教育,有3个省把反对商品“走后门”作为整风运动或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内容之一。1962年4月16日,国务院财贸办和中央统一战线工作部联合向中共中央上报了《关于反对商品走后门运动情况报告》, 这个报告在肯定运动成绩的同时,指出“有些地方只反下,不反上,下反上走,边反边走,有些不合理的‘内部供应办法’还没有取消。” 实际上,只要商品供应紧,只要权力至上,走后门的现象不可能停止。

五、被迫调整,一步三折

 面对国民经济的困境,在1960年7月召开的北戴河中央工作会议上,不得不年提出对国民经济进行调整。所谓调整,实际就是从前两年过激的政策中退回去。不过,在这次会上,调整的目的还是为了保证完成钢铁生产任务。

北戴河会议期间及稍后,国家计委党组根据中央的决议,酝酿提出对工业进行调整、巩固、提高的初步设想。8月底,国家计委党组向国务院汇报1961年的计划指标时谈了他们的设想,周恩来总理补充了“充实”两字,从而形成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个字。1960年9月30日,中共中央在转发《国家计委党组关于1961年国民经济计划控制数字报告》的批语中指出:“1961年,我们要使各项生产建设事业在发展中得到调整、巩固、充实和提高。”这是中央文件第一次正式提出这八个字,但当时尚未当作一个时期的工作方针明确起来。由于思想认识尚不明确,组织行动不及时,所以1960年下半年调整工作并未实际贯彻下去。中央对1960年的高指标也未提出修改。眼见钢铁生产月月完不成计划,中共中央还于8月和12月两次发出紧急指示,作为政治任务,要求保证完成当年1860万吨钢的生产计划。这一年虽然经过拼消耗、拼设备,勉强把钢铁生产任务完成了,而农业却大幅度地减产,结果造成了工农业比例的更大失调。

“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作为方针确定下来,是在1961年1月中旬的中共八届九中全会上决定的。全会第一次正式向全党和全国宣布:必须对国民经济实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当时的提法是,“适当地缩小基本建设的规模,调整发展速度,在已有胜利的基础上,采取巩固、充实和提高的方针”。

中共八届九中全会之后,在调整方针的贯彻过程中,中共中央制定了若干具体政策和措施,首先制定和修改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调整农村生产关系。同时,压缩重工业的发展速度和基本建设的规模,充实和加强农业和轻工业战线;压缩城镇人口,精简职工队伍;压缩党政机关和社会集团的购买力;提高农副产品的价格,等等。

这些措施有一定的成效。但是,八届九中全会还抱着“十个指头”成绩和“一个指头”缺点的看法,不承认大跃进对国民经济造成的的严重后果,调整工作还是在肯定“大跃进”“已有的胜利的基础上”来进行的。因此,当时确定的1961年的主要工业指标,如要求钢的产量达到1,900万吨,比上年增长1.6%;原煤产量43,100万吨,比上年增长2.6%;粮食产量要求达到4,100亿斤,比上年增长10.8%。发展速度比“大跃进”的速度是大大降下来了,但仍然要求在上年过高的水平上有所发展,而实际执行的结果同人们的主观愿望相反。1961年上半年工业生产和基本建设战线都在全面下跌,不仅距离完成计划甚远,而且大大低于上一年同期的水平。夏收的粮食产量也没有达到计划规定的指标。

在这种情况下,1961年8月下旬至9月上旬,中共中央在庐山召开工作会议,认真研究了工业状况。会议对当时工业生产中的混乱和被动局面有了较深的了解,9月15日向全党发出了《中央关于当前工业问题的指示》。在这一指示中承认,八字方针虽然提出一年多,但由于情况不明,认识不足,经验不够,一直没有按照实际情况降低指标,以致调整工作没有能够有效地进行,丧失了一年多的时机。现在再也不能犹豫了,必须以最大的决心,把工业生产指标和基本建设规模降到确实可靠的水平上。一定要从实际出发,从全局出发,在应当后退的地方坚决后退,而且要退够。庐山会议确定了具体降低钢、铁、煤、电等重工业产品的生产指标,缩短基本建设规模的指标。又对40种急需的轻工业和手工业产品及农业生产资料的生产提出具体的发展指标。这次会议提出“退够了再前进”的思想是符合实际的,但经济调整工作仍然不能越过“肯定‘三面红旗’成绩”的障碍。在这次会议上,周恩来发言时,毛泽东插话说:“错误就是那么一点,没有什么了不得”。随后他又形象地说,“现在退到谷底了,形势到了今天是一天天向上了”。 因此,“退”的决心还不大,这一年计划指标还是很高,始终没有放下大跃进的架子,结果,调整后的计划也没有完成,工农业总产值比上一年下降30.9%,国民收入比上年下降29.7%主要工农业产品,除粮食略有增长以外,多数下降,有的下降幅度很大。吃穿用的紧张局面还在发展。

在1962年1月的“七千人大会”上,大家对经济形势讲了一些真话。初步总结了“大跃进”的教训。但是,在对经济困难程度的估计以及如何克服困难的步措施上,参加这次会议的中央领导核心间和高级干部中,存在着不同的认识。一部分人能够实事求是地承认国民经的严重局面,主张采取坚决有效的调整措施,扭转危局。另一部分人不愿意承认工作中犯了错误,把困难主要归之于农业遭到的自然灾害,认为只要农业有了好收成,困难就过去了。他们留恋“大跃进”,不仅不肯下马收摊子,还认为政策的后退是右倾,并且随时准备反“右倾”。

真正实现“退够”还是“西楼会议”。七千人大会结束后的第14天,1962年2月21日,刘少奇在中南海西楼会议室,主持召开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后称“西楼会议”。这次会议上,陈云分析了经济形势的严峻情况,提出了克服困难的六点措施。西楼会议以后,中共中央决定恢复中央财经小组,统管经济工作,由陈云任组长。5月7日到10日刘少奇又在北京主持召开了中央工作会议,通称“五月会议”。这次会议,进一步统一了调整国民经济的认识,特别是在精简职工和城市人口、切实加强农业这两件事上下定了决心。进一步调低了1962年的各项经济指标,明确了国民经济调整的具体方案。在这次会议以后,对国民经济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

(1)减少城镇人口,精减职工。城镇人口在1961年已经减少1000多万人(其中减少职工873万人)的基础上,1962年又减少1000万人(其中职工850万人)。1961年、1962年两年内减少城镇人口2000万人以上。 精简工作1963年还继续进行。从1961年1月,到1963年,三年共减少职工1940万人。如果减去同期安排就业的大中专学生等,净减职工1744万人。其中,下乡参加农业生产的有1300多万人。精简职工相应带来城镇人口减少,截至1963年6月,共减少城镇人口2600万人左右。 

(2)压缩基本建设规模,缩短基建战线。1960年基建投资完成384亿元,1961年减到123亿元,1962年计划减到46亿元,后来实际完成56亿元加上自筹完成67亿元。这样,积累率就从1960年的39.6%降到1961年的19.2%,1962年进一步降到10.4%。基本建设的大中型项目,从1960年的1815个减到1961年的1409个,1962年进一步减至1003个,许多工程下马。

(3)缩短重工业战线,实行某些必要的关、停、并、转。首先是压缩钢铁指标。1960年钢产量1866万吨,1961年压到870万吨,1962年最初的计划是750吨,后来调整为600万吨,实际完成667万吨。煤炭,1960年实际产量39700万吨,1961年完成27800万吨,1962年计划25100万吨,后来调整为23900万吨,实际完成22000万吨。关、停、并、转,1961年已经开始。据国家统计局统计,全民所有制企业,1961年已经比1960年减少25000个,主要是大跃进时期发展起来的地方小企业。1962年继续减少了18000,两年合计减少了43700个,相当于1960年96000个的44.8%。

(4)加强对农业的支援,大力发展农业。首先,是精简职工下放城市人口,停止那些徒劳无益的水利建设,农村劳动力1960年只有17017万人,1961至1962年两年,增加到21278万人。其次,减少粮食征购量。为了解决国内粮食供应不足,仅1961年和1962年两年,净进口粮食160多亿斤。第三,加强工业对农业的支援,向农业增拨钢材、木材、毛竹,满足农村制造小农具需要。到1962年,农村铁制小农具基本上恢复到1957年的水平。1961和1962年,集中力量修理农用拖拉机、排灌机械及运输工具。第四,提高农产品收购价格,对农民实行退赔。1961年粮食价格提高25%,几年来由国家财政共向农民退赔20亿元。

(5)对一些急需的工业进行了充实。在轻纺工业方面,除了恢复传统手工业和一般轻工业产品外,还发展了洗衣粉、塑料、化学纤维工业。在重工业方面,特别是保证了石油工业的发展。原油产量1960年520万吨,1962年575万吨,化纤1960年10600吨,1962年13600吨,1965年达到50100吨。 

(6)整顿了经济秩序,整顿了管理。在经济管理方面,进行了一些必要的集中。同时,在工业、农业、手工业、商业、财政、银行、计划各个方面,都制定了许多新的规章制度。

(7)稳定市场,回笼货币,消灭财政赤字。首先是大力压缩财政支出,特别是基本建设和各项事业支出;其次,清仓查库,处理库存积压,包括机关招待所的物资;第三,在坚决稳住18类基本生活必须品价格的基础上,对部分商品实行高价政策,如糖果,糕点,饭馆,自行车,尼龙袜子等。第四,坚决打击投机倒把。开头,自由市场上许多产品的价格,比国营的价格要高几倍甚至十几倍。经过采取上述措施,很快回笼了几十亿货币,自由市场价格就下来了。

经济调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全民所有制”条件下,说是“全民”所有,实际无人负责,工程下马以后,很多地方对停建、缓建工程撒手不管,造成了很大损失。1961年9、10月,建筑工程部派了几个工作组,到沈阳、天津、太原、西安、兰州、长沙等城市,对停建缓建的项目进行了调查,向中共中央送上了调查报告。 报告称,截至1961年9月的不完全统计,上述六个城市先后停建的工程共1035项,建筑面积334.4万平方米,约占开工工程的一半左右。其中,只搞了基础的有95.4万平米,占停建工程的28.5%;主体工程进行了一半的约有132.9万平米,占38.6%;主体工程基本完成的有74.6万平米,占22.3%;只剩下少量装修工程的有31.4万米,占10.6%。到工作组检查的时候,许多工程基础下沉,柱子歪斜,屋面漏水,门窗玻璃丢的丢,坏的坏,甚至房倒屋塌,造成伤亡事故。天津东郊电厂、天津西郊电厂的主厂房和天津钢厂的粗轧车间,都是只挖了槽,打了基础桩,就停下来了,这些基础槽,都被雨水灌满,槽帮遭到严重破坏。沈阳市筹建的小洋水泥厂工程,主要厂房已建成,机械设备也基本安装起来,由于地下防水工程没有做,地下水渗出,深达3米,把安装在地下室的机电设备全部淹没。商业部兰州石油仓库的宿舍工程,砖墙即将砌完,停工以后,由于没有搞好排水,四面墙基全泡在水里。太原艺术学院新建的2600平米的食堂工程,只等挂瓦,就停了工。1961年8月底,一阵大风把屋顶刮掉,刮倒了墙,压死了3人,伤了两人。

停建以后,工地上的大量建筑材料保管不善,造成了很大浪费。据沈阳、天津、甘肃等四地的不完全统计,共留下钢材10285吨,木材10900立方米,水泥12650吨,以及大量的地方建筑材料。这些材料不仅呆滞积压,而且很多损坏变质。天津炭黑厂工程进场的白灰138吨,大部分被风刮走。

有些设备,露天放置,无人管理,损坏严重。沈阳市砖瓦厂一套隧道窑,停建以后,两台鼓风机放在野外,全部生锈,200多个炉篦全部锈烂,不能使用。沈阳合成氨厂七台大型设备也是露天堆放,任其风吹雨淋。天津东郊电厂第一期10万千瓦的进口发电设备和第二期的10万千瓦的国内设备,先后进厂,一无仓库,二无遮盖,在车站、马路以及施工现场,到处乱摆乱放,普遍生锈。

许多停建工程下马以后,多占的土地没有及时退还,任其荒芜。凡是工程下马之处,都能看到残垣断壁,荒草萋萋。

在权力高度集中的制度下,上级一声令下,说停就停。很多本来可以利用的工程,功亏一匮。沈阳地区1960年砍掉的中央和省属工程中,有13项已经基本完成,只需用很少的材料和人工,抹抹灰,上上油,装上玻璃,就可以竣工使用,但由于“一刀切”,这些工程无人收尾。

不管代价多么大,以上措施对于纠正过激的政策,还是取得了明显效果。到1965年,国民经济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

但是,这样大步倒退,虽然稳住了经济,但毛泽东从心底里是不满意的,国民经济稍有转机,他就想反右,1962年夏秋经济形势刚有转机。毛泽东等人却认为形势本来不错,主张实行大调整的人把形势看得过于严重了,犯了所谓右倾错误,刮了“黑暗风”。于是在8、9月间相继召开的北戴河中央工作会议和八届十中全会上,就又发动批“右倾”,提出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口号,为新一轮政治斗争埋下了杀机。

第二十五章 大饥荒年代的社会震动和社会控制

中国历史上的大饥荒通常会引发的农民的大反抗,造成剧烈的社会动荡。有的会引起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从而实现王朝更迭。20世纪六十年代的大饥荒的规模是空前的,死人是中国历史上最多的,为什么没有引发重大的社会震荡?这是一个需要认真探讨的历史之谜。

一、大饥荒年代的社会治安

 在1958-1962年间,由于苛政害民、饥民遍地,群众对政府的不满情绪加剧,据陕西省兴平县、宝鸡市和西安市雁塔区三个地方统计,1960年发生的116起“反动标语”和信件中,有50%是针对粮食问题的。 大饥荒期间,中国的社会治安状况恶化,局部地区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和暴动,边民大量外逃,刑事案件增加。但是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社会动荡。

1、骚乱和暴动

 骚乱和暴动较多地发生在少数民族地区,中原汉族地区相对少一些。这是因为,政府对中原汉族地区的控制比少数地区更为严密,民间没有武器,没有非政府组织;有些少数民族性格骠悍好斗,并有枪支武器,有些地方头人还能够起一定的领导和组织作用。20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经常出现民族骚乱和暴动。民族骚乱和暴动的原因比较复杂,不全是“大跃进”造成的。但是,不可否认,农业合作化中的过激政策、大跃进中的失误,群众生活太苦,至少是民族骚乱和暴动的重要诱因。对这些骚乱和暴动,政府讳莫如深,报纸上通常不作报道,现将散见在地方志里的一些资料摘录如下,供读者参考。

在本书“大饥荒中的云南”一章中介绍了“丽江小凉山暴乱”、“富宁县瑶族骚乱”、“维西县伏击事件”、“归化寺武装冲突”、“金平县崇岗公社老街管理区铁匠寨事件”、“昭通地区昭鲁二县结合部事件” 、“宣威事件”等暴乱。其中“昭通地区昭鲁二县结合部事件” 和“宣威事件”规模最大。这里不再复述。

在中国国家图书馆文津街老馆里,本书作者调阅了几十本1990年代编修的地方志,从中看到了以下记载:

1958年4月18日,以“反共救国军”总司令韩乙奴为首的200余名匪徒,胁迫群众4000多人,率先在青海省循化县发起武装叛乱,随之牧业区部分地区也出现了反革命武装叛乱。 这场叛乱历经五年才得以平息。“从1958年4月到1962年3月,为期5年共进行大小战斗3639次(其中部队作战2811次,地方干部和民兵作战828次),毙敌1.6万人,伤敌4876人,俘获4.68万人次,招降5.88万人次。缴获无座力炮4门、高射机枪4挺和其它大量武器。”

1958年3月18日晚,甘肃省卓尼县录竹全区发生武装叛,上迭区(今迭部县)扎尕那、北山地区也相继发生叛乱。 

1958年7月,云南省在鹤庆、永胜、宾川三县结合部的四角山发生土匪骚乱。 

1958年8月15日,甘肃省广河、东乡发生大规模的叛乱。“在马国忠等人的策划下,广河、东乡等县相继发生反革命武装叛乱,他们呼喊反动口号、捣毁政府、杀害干部、抢劫银行、破坏公路及通信线路等。8月下旬,兰州部队在民兵的协助下,及时平叛,9月中旬叛乱平息。在平叛中,有扩大化问题。” 

1958年10月26日,云南省禄劝县大松树新村煤矿发生了以李光荣为首的“中国人民起义军”的反革命暴乱案。次日,暴乱首犯及骨干均被民兵擒获。28日,平叛工作组到达出事地点,共拘捕117人,大搞逼供信,打死24人,打伤致残36人(致死7人),判刑50人。平叛有严重扩大化问题。 

1958年四川省荣昌县破获“归根堂”、“乾元堂”、“万全党”等反动会道门的复辟活动。 

1958年云南牟定县有人对大跃进不满,打死公安人员,攻打区公所。 

1958年广东阳山县发生暴乱。 

1958年广东连南和连山两县的瑶族地区发生暴乱。 

1958年12月27日,云南省金平县崇岗公社老街管理区发生暴乱。 

1958年和1959年广东翁源县两度发生暴乱。 

1958年广西百色县发生暴乱。 

1959年安徽岳西县发生暴乱。 

1959年4月16,云南省建水县岔科公社白云村发生暴乱。生产队长李万成被杀,夺走民兵枪支14支。4月26日平息。 

1959年青海省海西州发生部落叛乱。 

1959年湖北保康县有人自称皇帝,纠集200多农民企图暴动。 

1958年,贵州省黔东南州共破获反革命案件24起。其中影响较大的有天柱县的“自由中国民主同盟西南联合反共战斗军”反革命暴乱案、黎平县的中黄农场劳改犯预谋叛国投敌反革命集团案、归养反革命集团预谋暴乱案和岑懂“四一”反革命集团复活预谋暴乱案。四案共逮捕首犯、主犯35名。1959年这个州共破获反革命集团案19起。1960年10月这个州镇远县破获“中国自由民主党”预谋暴乱案。1961年1月,在锦屏、剑河、黎平三县结合部的青山介地区破获“中国边区游击总指挥部”反革命预谋暴乱案。 

1960年6月,贵州省江口县农民大量饿死。全县不足10万人却饿死了4万人。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农民起来暴动。带头人当中有人民公社的党委书记,因为他们家里的孩子也饿死了。手无寸铁的农民很快被现代武装的军队平息。曾开仓放粮的县长饮弹自尽。因虚报粮食产量而激起民变的县委书记也投河身死。 

1960年5月28日,四川省开县满月公社发生了万全堂暴动。道首刘志善带领300多名道徒抢走公社民兵枪支18条,子弹1200多发,洗劫百货商店、供销社,占领国有林场,打死、打伤党员干部4人,绑架干部16人。捣毁大量救灾物资。1961年7月,反革命集团“工农民主党”首犯徐世清盗窃“五四”式手枪5支,子弹50发,在眉山、邛崃、新津等地抢劫粮库和运粮汽车。 

1960年12月20日,甘肃省镇原县屯字公社发生“救国起义为民五极军第一师”反革命暴乱。 

1960年10月28日,湖南公安厅、株州市公安局和凤凰县公安局在凤凰县的腊尔山、沱江镇抓获以吴求富、龙绍海为首的“中国民主救星党”阴谋暴乱案,抓获40多人。 

1960年12月,云南省宣威发生“反革命暴乱。 

1960年12月,河北省邯郸市破获“新星会”阴谋暴乱案。首犯阎普真(女)利用“疫病”流行的机会,成立武装组织“仁义军”。12月13日阎普真带领95名道徒人企图占领河北省永年县老城。被公安部门全部抓获。 

1961年4月,四川省剑河县公安局破获太拥公社展模管理区反革命集团“中国英雄党”案,首要分子被逮捕法办。1962年8月,剑河县公安局与三穗县公安局配合,捕获涉及剑河县南明、大洋、磻溪、平岑和三穗县瓦寨、顺洞等地的反革命集团“中国人民反共救国军政司令部”全部成员。 

1961年四川省垫江县在西山虾蟆湾一带破获预谋反革命组织“中国国民革命军”,捕获头目5名。 

1961年7月,吉林省公安部门破获“中国民主党”现行反革命集团。首犯赵革东是原怀德县委宣传部长。 

1962年11月10日,云南省南华县沙桥、五街地区发生反革命武装土匪暴乱,11月22日平息。 

1963年,甘肃省嘉峪关市嘉峪关公社黄草营大队发生反革命武装叛乱。 

四川省阿坝地区从1956年到1961年元月少数民族上层发动的武装叛乱持续不断。 

1962年云南镇沅县发生30余人的暴乱。 

在地方志里(特别是各地的“公安志”)这样的记载很多,本书不再一一列举。读者如有兴趣可以到图书馆里翻阅。

绝大部分暴乱的规模都不大。有些所谓的反革命暴乱并没有政治动机,只是为了填饱肚皮。有些地方官员把正常的反映意见行为,或者是有些偏激的行为成为反革命暴乱。例如在1957年12月云南通海一名共产党员联名向上级写意见书,反映该乡缺粮情况,并且发动800多人在意见书上签名。结果被定为“反革命骚乱”,14人遭冤狱,到1979年才平反。 

2、边民外逃

 在苛政、饥饿和干部恶劣作风的压迫下,边疆的居民大量外逃。我所掌握的资料中得知,大规模的边民外逃有三处。

一是西南边界。云南省沿边一带州县发生人口外逃,总数达8万人 ,从现存材料上看,外逃人员超过了此数。仅德宏州外逃人员就有近6万人。在本书《大饥荒中的云南》一章中已有介绍,此处不再赘述。

二是广东深圳,从1958年以来就出现了成批的人逃往香港,但逃港高潮不是发生在死人最多的1960年,而是发生在1961年和1962年,这是因为,这时国家实行大量精简城镇人口的政策,大批城市居民要强制回农村。有了城镇人口带头逃港,农民逃港也就更多了。参与这次偷渡外流的有11万多人,其中6万人越境到了香港。从4月27日到6月24日,港英当遣返4万人,留在香港的大约有2万人。(详见本书《岭南风云》一章)

三是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直属县市和所属塔城地区,1962年春夏,6万多中国边民拖儿带女,成群结队,并携带大量牲畜农具和车辆,逃往前苏联。

3、哄抢粮食

饥民哄抢粮食的事件很多地方的档案馆有资料记录。哄抢粮食多发生在铁路沿线,成群结队的饥民哄抢运粮列车。哄抢粮库的情况也有发生。

 张掖地委1961年1月7日晚向省委的报告 说,武威车站自运粮一开始,群众就成群结队地到车站偷粮,1月5日,白天约有五六百人,晚上约有200多名青年人,到车站偷粮、偷煤,共偷去青稞90多包,约18000多斤。驻车站炮兵团警卫战士阻拦不住,有的向战士掷石头,逼迫战士后退。有的喊话说:“你们不敢开枪打我们。”有的一个人纠缠战士,其他人去偷。据了解,当时警卫战士已架起了机枪,以阻拦群众。下午,到车站的群众已增加到1000人左右,县委常委黄进忠,从炮兵团又调两个排。同时,抽了部、局长10多人,到车站附近的生产队了解情况,教育群众,安排社员生活。张掖地委得知情况后立即撤回新调去的两个排战士,不准打骂群众,不准拘留,绝对不准开枪,对远道而来吃不上饭的给他们做饭吃,说服他们回去。这天下午6时张掖地委乔生瑞向省委电话报告说,警卫人员架了一挺机枪,又从炮兵团抽了两个排的战士。

中共酒泉市委1961年1月11日、14日连续向省委的报告 说,从1月5日到8日,先后三天有400多名群众成群结队地抬上梯子,拿着口袋,手持木棒、刀子、铁铣等到面粉厂抢粮。有的是搭上梯子越过墙去硬要,硬拿,有的在墙上挖洞进去偷,还有一些人在公路上趁天黑拦劫拉粮的皮车,用刀子将装粮的口袋割破,一涌而上,抢到粮就走。5日曾鸣枪驱散,但后两天有人继续抢粮。对鸣枪行为酒泉市委向地委和省委作了检查。

省委天水工作组和中共天水地委1961年1月23日联向省委的报告 说,最近以来,铁路沿线社会秩序十分混乱,列车被抢被偷事件不断发生,继续蔓延,日益严重,损失非常惊人。北道车站检查组去年12月份检查了进站列车338次,发现有142组列车被盗。另据统计,1960年10月到1961年1月22日,共发生列车被盗事件420次。其中,1961年1月的20天中就发生184次。被盗地区由小到大,由站到线,逐步蔓延发展,偷盗人数由单个发展到三五成群、结伙作案,由小量地偷窃粮食到大宗地见什么偷什么,由黑夜秘密偷盗到白天公开抢夺。

一些地方志记载了一些群众哄抢粮食的事件:

1960年12月安徽芜湖专区发生大小抢粮事件180起,据查清的96起统计, 抢走粮食3.6万斤,1961年初全省又发生抢粮事件65起,抢走粮食万多斤,直到1962年春仍有抢粮事件发生。抢粮事件主要发生在群众生活困难大的地区。据淮南等13个县22起抢粮事件调查,参与者5495人。 

甘肃省在1961年1月间发生哄抢粮食事件 五六百起,损失粮食百万斤以上,牲畜近万头,还有大批百货,使交通陷于瘫痪。 

1961年在张掖市发生3000多人抢国家粮库哄抢粮食事件。 

1961年甘肃安西县发生群众砸开国家粮食仓库抢粮食事件。 

贵州省雷山县在1960年发生多次哄抢国家粮库事件。 

贵州黎平县1960年12月-1961年1月期间发生4000多群众因缺粮而哄抢国家和集体粮食事件。 

广东省潮州市也发生哄抢集体粮食事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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