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低價游減少司機問中國遊客怎麼不來了

極晝工作室
2024-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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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後,隨着泰國、新加坡和中國互免簽證,各方看好中國出境游的復甦。據中國國家移民管理局預測,今年春節假期的出入境流量將與2019年相當,而飛豬節前發布的數據顯示,出境游搜索熱度已經達到了近四年的峰值。

開放的這一年,世界或許不再是我們熟悉的樣子,幾年過去,重新「連接」後,什麼變了,又有哪些沒變?我們在以怎樣的姿態面對世界?在碰撞中,又如何重新定位自己和世界的關係?我們邀請幾位疫情後走出國門的朋友,分享了他們的旅行故事和思考,以下是他們的講述:

阿貓 前泰國旅遊從業者

「中國遊客怎麼不來了?」

去年,在芭提雅打的Grab(註:當地某打車平台)車上,司機問我,「中國(的遊客)怎麼(不來)了?」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以前做夜場生意,後來出來兼職開專車,十幾年,算是老從業者了。

「是你們這裡不『安全』。」我這樣說。他回應,「可能也有點道理。」我們說的「安全」重點不完全一樣——在他們看來,泰國的北部和南部地區一直有武裝衝突,二十幾年了,就沒太平過,雖然遊客也不會去那邊;(國人比較恐慌的)「噶腰子」傳聞,他們並不知道。

去年9月,是疫情結束之後我第一次去泰國,再上一次是2019年。很明顯感到遊客在變少,不管是海邊(旅遊城市)還是大城市,一輛旅遊大巴車都沒看到,(疫情之前)真的是不可能的。大巴車帶去的客戶基本是報團低價游,三千塊游泰國那種,大批量五十幾個人,拉去景點大皇宮轉一圈,免稅店轉一圈,再買買特產青草膏什麼的。

大皇宮門口舉旗子,跟着一隊遊客的導遊沒有了。這種傳統的旅遊方式,現在已經滿足不了中國這波中產以上遊客的需要——不再是純粹獵奇,度假、購物、看演唱會,大家抱着各種各樣的目的去泰國。

我去泰國也是想度個假、看看海。我很喜歡Citywalk,和朋友在泰國到處打卡咖啡店,十天光喝咖啡就花了兩千多塊,泰國這些年物價沒上漲很多,但網紅咖啡店真的不便宜。以前沒有這麼多,這次去我發現多了很多Ins風的店,工業風、森系、地中海風,有的人滿為患。當地朋友推薦了一家很有名的,「好可愛,都是女孩子吃的,你一定要吃」,一看要排幾個小時隊,我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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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象這是在泰國嗎?你可以認為我在上海、東京或者首爾,那種地域性的東西消失了,也是我去年去泰國很強烈的感受。曼谷跟每個國際化的大都市變得相似,咖啡店跟着首爾走,新開的商場裡都是日系的品牌,慢慢開始「去泰國化」了。

我第一次去泰國是在2005年前後,還沒智能手機,信息不是很暢通的年代,泰國是大家出國的第一站。我是被那裡神秘的異域風情吸引的,海很漂亮,人也很淳樸。後來就經常去,一年五六次,兩本護照上全是泰國出入境印章。那時候的旅遊業還沒有很多大公司介入,我就開始接一些定製游的需求。

去年在芭提雅,見了以前認識的好朋友,一個年輕男孩子,現在在夜場工作。他換了好幾家店,日子不太好過,雖然他在的店是針對本土顧客的,但他說,只有中國遊客多了,本地人才會去他店裡消費,這是一個循環。疫情最嚴重的那兩年,(旅遊業受影響)幾乎沒有顧客,他一度回到清邁老家。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才17歲,剛出來工作,高中都沒讀。在泰國像他這樣的年輕男孩太多了,尤其東北地區,單親家庭,家境不好,賺了錢回去養媽媽。他現在是個徹頭徹尾的哈韓族,收入和小費賺到個幾千塊,就去韓國逛一圈。

這是他們一貫的生活態度,賺到今天的錢,就不工作了。他們早十年就比我們「發瘋「了。經濟下行是全世界的問題,年輕一代看不到未來。跟我的精神狀態比較契合,不會去想十年後的樣子,只會想我十天後的樣子。

來芭提雅的每個人臉上都寫着欲望,對生存、對賺錢,信仰和地獄在這裡共存,這是我喜歡這個國家的地方。生活的樂觀無時無刻不在體現,它的文化裡帶有很多細小的幽默,比如街上的廣告招牌,雪人是融化的樣子,因為他們沒有冬天。這樣的幽默,上次去就很少看到了。

出發之前,我帶了很多吊帶、抹胸,說實話在上海穿着滿大街走,以我(不那麼苗條)的身材,會覺得有一點羞恥。在泰國,無所謂你怎麼打扮都無所謂,它太包容了,讓我感覺可以做我自己。

海鹽 從香港到英國

緊張到鬆弛,當我重新與世界連接

大概是去年過年時,疫情剛放開沒太久,我和幾個朋友就商量要不五一趕緊去個(國外的)地兒?在英國讀書的朋友4月要過生日。

當時覺得有點兒瘋,二三月朋友圈很多人去泰國,英國太遙遠了,不敢想象。很久沒接觸中國之外的世界了,不太確定是不是真的能成行,會不會路上有什麼事兒把我扣住?或者是醒來的一場夢?不敢相信拿着我這本護照能暢通無阻地走出去。

英國的簽證材料其實很簡單,填個表預約一下,對存款要求不算高。我以為大家會去積極地辦,但發現沒有,交材料非常順遂,一點兒隊不用排。我把記憶中的預定機酒的軟件全部下回來,那時候境外旅遊還沒有完全恢復,從北京直飛倫敦的航班很貴,往返要八九千。因為俄烏戰爭,很多航班不能直接經過俄羅斯,要繞一大圈,飛行時間更長了。

最後還是選擇了更漫長的旅程,先去香港,再中轉到英國。除了相對便宜,香港對我來說是更熟悉的地方,2019年之前我在那裡讀書、工作,後來才去北京。

準備的過程夾雜着快樂和緊張。心裡有了盼頭兒,工作都不那麼痛苦了。緊張是因為那會兒沒有太多途徑,非常依賴社交媒體,有的信息我特別當回事兒,比如說他們老罷工,很久沒了解過國外的事兒,沒辦法預判它的嚴重程度。同行有個朋友聽說英國沒什麼好吃的,還在香港買了好多零食泡麵。

直到落地倫敦的希思羅機場,亂鬨鬨的,入境排隊三個小時,隊伍里全是歐美面孔,才有了世界大門為我敞開的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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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特別緊張,第一天我們還戴口罩了。第一次趕火車按照國內的習慣,提前30分鐘到,結果太早不讓進;坐火車遇到臥軌的,我說這又趕上大事兒了,在英國那倆朋友特別淡定,沒覺得很稀奇。然後我大概就明白了,這個地方就是這樣(充滿不確定),也就不着急了。

後來證明很多擔心是多餘的,全程十天,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們在希思羅機場T3航站樓,罷工在T5。物價沒有想象中那麼貴,早午餐也就一百元上下,最貴的是朋友們非要去羅琳寫下《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咖啡館,現在變成了鐵鍋燉,還是吃了,人均花了300元,是有點兒過分了。

一到英國就遇上倫敦塔橋打開,趕上了大日子,查爾斯王子加冕典禮——攻略里沒人提到這個,咱之前也沒關心國外的正事兒。英國張燈結彩的,掛了一排排的米字旗,國王十字車站有超大幅查爾斯王子和他妻子的廣告,那會兒特別好買紀念品。

精心準備的不是都好,反而意外的發現會引起你注意:某天在愛丁堡,臨時看到卡爾頓山有特別多人,打扮得跟《哈利波特》系列裡面的巫師一樣,我們就跟着去了。到了一個像魁地奇世界盃賽場的地方,做黑魔法標記似的,正在舉行盛大的點火儀式,那是當地凱爾特人的朔火節,為了迎接夏天到來。我左右兩邊都是直播的外國人,還有舉着自拍杆的,我想,外國人也愛直播呢。

感受到重新和世界連接,還是和人在一起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英語變「差」了,以前沒有這麼膽怯,那次沒看到外國人沖我微笑,我就不敢說話。重新見到在倫敦讀書的一對朋友,才發現,他們的關係其實到了挺緊張的狀態,即使每天都在線上聊天,也完全沒有感知到他們生活中面臨的困境。

旅途的尾聲,在諾丁山的藝術街區,路過一個當地女藝術家的畫,特別好玩兒,我終於決定去搭個話。她問,「你們是日本來的嗎?」聽到我們是中國人,她非常震驚,說很久沒有見過中國來的人了。

英國看不到太多疫情留下的痕跡,在香港的感受更強烈一些。和疫情之前比,物價上漲,大陸遊客變少。疫情期間出現的賣彩色口罩的店,現在在大商場裡開成了連鎖店。有一些餐廳莫名多了很多打卡的人,跟本地的朋友去吃飯,他們會特地囑咐,千萬不要把這個發在社交網站上。

旅行一度是我緩解工作焦慮的方式,疫情之前在香港,工作不是很開心,我常常趁着周末去「特種兵旅遊」。香港飛四面八方的飛機很多,可能去吃點東西,做個「馬殺雞」,看看風景。去英國那趟,我每天晚上都要打開電腦工作一會兒,我挺享受在旅途中上班的感覺,一點兒都不痛苦。

去年,我抓住每一次能出去的機會,去了英國、老撾、韓國、泰國,還有國內的一些城市,到後來就變得特別疲憊。如果說去年的目標是擁抱世界,今年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逃避(工作壓力和未來規劃)了。旅行不是生活的解藥,只是一個鎮痛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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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冬 裸辭之後,在韓國待了兩周

「我沒有興趣成為他們,我很enjoy不屬於這裡的狀態」

裸辭的念頭去年年初就有了,剛好卡在三十歲的節點上。之前我是做綜藝節目的,幹得越來越不開心,綜藝製造的一些淺薄笑點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又很累,就決定離開了。辭職之後租的房子剛好到期,我就想找個熟悉的地方待一陣子。我會韓語,喜歡韓國的娛樂也蠻久的,9月就去了首爾。

我不是一個很有計劃性的人,這次買了四場演出票算是提前計劃,有爵士音樂會、Blackpink的演唱會等等。一開始還很擔心買不到票,後來越臨近出發,不斷有新的演出消息出現,才意識到韓國的演出其實挺多的。準備過程挺順暢,唯一有生疏感的是落地要填入境卡的時候。

上次去還是2019年,當時印象很深的是天氣已經很冷了,長大衣很流行,誇張的是大街上大家都這麼穿,太一致了。我可能看着不像本地人,我沒有興趣成為他們,我很enjoy不屬於這裡的狀態。

旅行對我來說是一個脫離了原有生活、真空的狀態,可以對國內的事情毫不關心,也沒人會來找。關於辭職的後續,我沒考慮太多。那兩周,我住在東大門附近一家民宿里,每晚140元,一間房有四個床位,舍友幾乎都是做代購的中國人,幾乎天天都在換。

有些姐姐真的非常厲害,絲毫不會韓語也能來做生意。她們說,現在掙的錢沒有以前那麼多了。過去生意好的時候,免稅店會直接派車接送你的,現在就沒有這種情況。也要時常過來,髮帶韓國地址的朋友圈,不然怕買家覺得不真實。

(以前中國人常去的熱門景點)明洞沒有以前那麼熱鬧了,遊客明顯稀疏了很多。在路上,也可能是去年趕上韓美結盟七十周年的原因,看到了更多歐美人,以前會覺得中國人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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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主動選擇熱門景點,更喜歡Citywalk。韓國政府有很多城市徒步觀光的路線,我2019年去了三條線,這次預約了五條,有專門會中文的講解人帶着。這群人蠻神奇的,有的年輕時念的中文學校,有的大學學中文專業,有人在中國生活居住過,有一個大媽在中國去過的地方比我還多——像我對韓劇如數家珍一樣,反過來,他們也有人看《羋月傳》、《甄嬛傳》學中文。

我跟她們說我是內地來的,她們覺得很神奇,接到(會中文的)更多是港澳台地區的遊客,她們告訴我,不同地區的客人會介紹不同的地點,比如她們會向我介紹中國駐韓大使館,在明洞附近,袁世凱在那裡辦公過。

兩次旅行,我都去了韓國幾大電視台集中的地方,那邊有兩個藍色巨型雕像,是韓國電視的聖地。電視台那邊活動還挺多的,可以體驗到節目製作的流程,也有常設展,告訴你電視劇怎麼進行水下拍攝,還有很多周邊店,我在那裡給朋友買了電視劇《請回答1988》的小禮物。

還有一個小插曲,在KBS電視台樓下,那段時間因為電視台報道的公正性引起爭議,放了很多表達抗議的白色花圈,還挺壯觀的。

韓國電視台的綜藝可以申請免費錄製,我沒申請到,是個小遺憾。坐在電視台一樓休息的時候,正好看到外面有很多男團的粉絲,很激動地等待排隊入場錄製打歌節目,真的挺羨慕她們的。

電視台大樓的樓下有一些抽煙角,路過看到很多媒體從業者,聚集在那裡抽煙。原來自己每天看的節目,是這群人做出來的。(看得出)他們肯定壓力挺大,但是看到掛着的工牌,我還是很羨慕。原來我嚮往的、沒有達到的職場是這個樣子的。

辭職的時候我就準備好離開綜藝行業了。回國以後,我向別的崗位投了一些簡歷,都不太順利,最近在家準備公務員考試。以前我會覺得生活的每一天都需要很熱烈,綜藝行業是能滿足這件事的,我們常常見到很多新奇的東西;現在我會覺得在平淡的生活中有一些點綴,就挺開心的。

旅行的時刻就是這樣的點綴,哪怕未來偶然想起,也會開心。前幾天我和朋友說起那樣一個瞬間:在新加坡拍節目的時候,有一個很自由的晚上,我和她坐在海邊,那是亞洲大陸最靠南的海,也沒玩什麼,就坐在那裡,還挺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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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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