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要有情有義,有血有肉地度過就可以了!—-無名氏
(十八)
羅錦對我說:「以前認為,愛情就是擁抱和接吻。」
我和羅文的初戀連接吻都不曾有。
昨天(27.6.2024)和羅文近二個小時的談話。我說:「你就親過我一次,在哥哥的小屋裡,你親我的臉蛋,你冰涼的鼻尖碰到我的臉,一點鼻涕沾在我臉上,我不好意思擦,你猶豫了一下,用右手食指給我抹去了。」
他無語,我又說:「這件事兒,我已經寫了好幾回,我還要寫,因為那次是哥哥跟我們倆最長的一次談話,把我感動得哭了,我哭的時候,你垂着眼睛,我以為你睡着了,你說你沒有!」
「哥哥在那次談話里,說他第一,不會承認自己是反革命。第二,永遠不會自殺。第三,永遠不會背叛祖國。」
那次羅克哥哥罕有樂觀和愉快。時間是1967年二月,「中學文革報」出到第三期,全中國為之轟動,創刊號「出身論」再三再版,賣報場面火爆,人們舉着錢(二分錢一份)爭先恐後,前胸貼後背地排隊,眼睛裡放射着熱烈希望的光芒。那一張張激動的面龐至今在我眼前閃動,令我至死不忘。
文章能讓人們熱愛成這樣,也就是遇羅克了!!!
我和羅文相約,夜裡一塊兒到他家寫文章。我對爸爸說要去羅文家連夜寫文章,他同意了,我們家剛回請羅文吃中午飯,席間,羅文向爸爸請教化學催化劑問題,留給我這位化學家爸爸謙虛好學的印象。
為了不影響遇伯父遇伯母和羅勉,羅文和我穿着棉大衣一頭扎進哥哥冰冷漆黑的小煤屋,羅文拉開電燈,沒想到羅克哥哥穿着深綠色的質料高級的外套躺在床上頭枕在雙手上,白框眼鏡片閃閃發光。羅文本以為他已經去人民機械廠上班去了!
羅文和我進退維谷,我們倆結結巴巴地說:「想在他的屋子寫文章。」他趕緊說:「沒事兒,沒事兒,我一會兒就走,你們寫吧!」
他繼續躺着,羅文坐在他腳邊,我坐在他書桌旁邊的椅子上。
北京四合院的北房東面很多都有一個窄條的單開門的小屋子做儲藏室,一般用來放供做飯和冬天取暖的煤球或蜂窩煤。
這間只夠放一張小床和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的小煤屋成了羅克哥哥的臥室和書房。多少篇閃爍着不朽光芒的文章就誕生在這冬冷夏熱簡易得不能再簡易、狹小得不能找你狹小的小煤屋裡了!!!
那天的羅克哥哥心情難得的好,他在日記里寫過:「何為不朽,就是幾百年後還能得到人們的共鳴!」他預見到了自己的那一天,他同時也知道自己面臨的險境,他已經攀登到了人類高高的真理巔峰,腳下卻是萬丈深淵,無邊的黑暗。
就是這個被他的話語感動得低頭偷偷淚流滿面的純真女孩對他又能理解幾分?
他看見了我在無聲抽泣,趕緊站起來說:「你們寫吧,你們寫吧,我走了!」
我和羅文站起身來,讓開路讓他出門。
他走後,我和羅文相對站着,半天說不出話來,回來有了羅文給我的唯一一親臉頰,我讓羅文把我送回了家。
(十九)
羅文酷愛化學,尤其是喜歡研究炸藥。我不知道他還造出過催淚彈。
我是在牟志京一篇文章里寫到的,「羅文惡做劇向大家施放他做的催淚彈,弄得大家眼睛睜不開。」我在電話里向他提到此事,我說:「沒想到你還做過催淚彈。我記得67年夏天,我去找你,發現你炸了個滿臉花,我問你怎麼回事?你說做試驗炸的。」
羅文說:「那是在世偉家,我造了一個手榴彈,一點就炸了,我可以通過把引線拉長,延遲它的爆炸時間,這樣就不會炸着我了!」
我說:「你真能活學活用,把書本知識用於實踐。」
羅文說:「要不然我高中的化學老師那麼喜歡我呢!我這樣的學生他根本沒見過,我上高中時就會做炸藥,我聽說有一種炸藥,特別敏感,雞毛一碰就炸。我就去問化學老師,老師說哪能有這炸藥啊?我就去查書,真的有這種炸藥,但它們有特殊保護,不會輕易爆炸。」
我說:「羅文,比起你在改革開放中取得的成就,那些就算小菜了!」
羅文是79年落實政策從東北監獄被提前釋放回北京的。他被安排在羅克哥哥生前所在的人民機械廠當工人。北京各單位有能力的都要辦電視大學,我們銀行肯定辦,人機是在羅文強烈要求下勉強也辦,80年招收第一屆,電子類,前提是考試。
我和羅文的科學家夢都還沒泯滅,他邀請我一起複習功課。我因為在白洋淀農村插隊一直當中學數學老師,物理化學我也從未放下,我覺得考試沒問題。羅文考試更沒問題。他就是找個藉口和我單獨在一起一下。
我們倆拿着書到天壇公園的回音壁外面長椅上溫書,連手都沒碰一下。他怕我餓,給我買了豆包。
沒有任何懸念,我們倆都考上了電大。不久羅文離婚,有了新的家庭。
我則為了兒子一直拖到85年才和趙京興離婚。87年我出國留學去了澳洲。羅文也想來澳洲,交了學費,因為年紀大,被卡下沒來成。
羅文這次在電話里說:「如果來成了,咱們能辦多少事兒啊!」
我充滿信心地說:「機會多着呢!當年那麼困難都闖出來了!現在不愁吃穿,大把的時間,一生積攢的本事都還沒用呢!還怕沒機會!」
羅文說:「不是吹,我最大的成就是我發明的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水刀,你準備着好好聽,我詳細給你講!」
我支楞起耳朵,左手舉着電話,右手拿筆在本上記。他說完了,我也記完了。我說:「你沒當億萬富翁,最少也應該當千萬富翁!我幫你寫篇文章,把這水刀詳細介紹一下!」
羅文說:「你就說水刀就行了,不必介紹製作過程。」
羅文實在太可惜了,他不是得諾貝爾獎,他本人就是諾貝爾啊!
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他小試牛刀,與羅勉一起辭職下海。發明創造,或得多項專利,成為專利局最大的交稅大戶,前混水刀發明出來後,效率比現在各國用的後混水刀提高7倍,用電則是老水刀的三十五分之一。
他和羅勉向所屬的二龍路街道辦事處申請鑑定費和宣傳費,辦事處說沒錢了!
國外廠家因循守舊,不肯接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的革新,羅文的新水刀發明就擱置在抽屜里了。
在中國留有一台羅文做出的新水刀,羅文說如果成批量生產還是需要找他,因為許多關鍵的技術只有他這個發明人知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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