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夢幻人生 (七十二)
重歸白洋淀
馬德升在1979年北海公園畫舫齋第一屆「星星畫展」里有一幅版畫「土地」。一位戴着白羊肚頭巾滿臉皺紋飽經風霜憂患的老農民微張着嘴,背景是一片深耕的土地。
馬德升的悲天憫人熱愛勞動人民的情懷在這幅作品表露無遺。
這幅畫讓我想起白洋淀的印如爺,我多次寫過印如爺,寫過他那顆金子一樣的心。每想起他老人家,我就像鼓滿風帆的船勇往直前。
他老人家肯定已經不在了。我最後給一小隊隊長老穩叔的一封信問起印如爺,山松(老穩叔的獨生子)回信說他們都好,印如爺也很好。
他不僅是白洋淀對我最好的人,他也是我一生中對我最好的幾個人之一。
他的仁慈大愛用人間的詞彙來形容只嫌少。
如果人往生後還存在另一個世界,可以見到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印如爺,那我是很願意去的,我可以繼續愛他們,他們會看到,時間把我打磨得比以前更好了。
我在白洋淀一直得到印如爺和鄉親們的關照。69年剛下去插隊不久,潘青萍嫉妒地說:」你怎麼比我們還嬌氣。」
我心想:「你們沒人寵,我有一小隊的隊長和社員寵我。」
印如爺是貧下中農代表,他大概60多歲,他的妻子在三年大饑荒中餓死了。他有一個女兒嫁在外村。他負責未成年孩子的工作分配。孩子們在前面鋤地,讓我拿着個小筐在後面跟着撿石頭子兒。
柳燕分在二小隊,戎雪蘭分在八小隊,潘青萍分在九小隊,孔令姚分在十小隊,陶江分在十二小隊。趙京興塞給我們的他同班同學楊友真被分在六小隊。
柳燕和姚姚家裡都是部級幹部,姚姚爸爸被打倒了。
楊友真的大爺是共產黨理論家楊獻真。他的父母是托派。他姐姐楊友莉是錢平、劉小紅同班同學。文革中被班裡紅衛兵逼得服安眠藥自殺未遂,紅衛兵還說她裝死。
紅八月,四中紅衛兵把楊友真父母和大兒子清華附中高三的楊友眾遣返回老家,趙京興非讓我帶上楊友真。自己揣着北京戶口堅決不插隊。
趙京興和楊友莉都說,他們本可避免遣返命運。班裡紅衛兵讓同學自己寫誰家有問題,楊友真就上黑板上自報家門,召至父母哥哥被遣送回鄉。
楊友莉現在一家在加拿大,兒孫滿堂,孫子都上大學了!楊友真在北京有多處房產,兒子也很出息。總算苦盡甘來吧!
我和柳燕的關係最好。她爸爸夏映舟本是武漢小學教員,37年參加八路軍。柳燕的媽媽是文工團員,諸暨美女。柳燕出生在瀋陽。
柳燕媽媽有嚴重的心臟病。
柳燕在文革爆發前後一直在家裡伺候陪伴母親,67年母親去世,68年父親另結連理。柳燕才回到學校住校。
她跟我特別有緣分,我在學校宿舍午睡醒來,看見短頭髮,細白皮膚,天真無邪的柳燕坐在我的床邊扭臉對我笑,她趴在桌上正在讀費爾巴哈。
1972年 7月1日我離開蹲了833天的西城分局大獄,7月7號回的白洋淀,下了差不多100天地,在一小隊隊長老穩叔的強烈要求下,我在白洋淀邸莊中學當上了中學老師。
11月15日是我25歲生日。
放學後,我回到南岸邊知青宿舍我的屋裡,準備做棒子麵貼餅子給自己慶祝生日。
分的燒柴火的葦子是濕的,怎麼都點不着,印如爺恰好與一小隊社員從我門口路過,見我那副狼狽相,他老人家幫我燃着了火,我烤出了香噴噴的玉米面貼餅子。
印如爺讓他懷孕來探望他的女兒給我端來一碗白麵餃子。
讓我過了一個永遠不會忘記的25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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