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濠仲專欄:川普的「狂」或和美國人信心下滑有關

李濠仲
2025-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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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二十年來,美國人民對民主制度下所做出的判斷愈不具把握,對民主本身也將出現愈多否定。(攝影:李濠仲)

2021年10月,美國covid-19第四波持續,死亡眼看要超過70萬例,那將是美國史上疫情歿最高數字,波士頓兒童醫院流行病醫師布朗斯坦當時曾慨嘆,「若非政治因素、(初期)欠缺危機感及對科學的不信任,美國是有足夠的知識、工具避免走到這一步。」如果說,2001年的911事件曾讓美國的天空塌下來一次,20年後的covid-19,無疑是又一次對美國人造成了巨大心理衝擊。

同一時期,民調機構蓋洛普發表美國人信心指數調查,就如同20世紀初以來的趨勢,美國人對政府、國會,乃至對兩黨的信任度都持續走跌,對公職人員的信任度,已從2000年超過65%的水準,降至2021年的44%。美國人的信任危機,有來自對聯邦政府處理國內外事務的信心不足,有對政府和立法部門效率的批評,到2021年,美國整體對國家治理方式感到滿意者的比例已不到三分之一,covid-19則是讓一切雪上加霜。

至於讓蓋洛普民調特別一提的,還有根據20年趨勢表,他們發現不只美國人對政治整體環境信心不足,就連美國人對自己都失去了過往那般強大的自信感。據民調顯示,美國人對自己在民主制度下所做出的判斷,20世紀70年代曾出現超過80%以上的信心水準,就連發生911事件,美國人對自身的信心水準也有78%,但自2014年後的七年內,有六年美國民眾對自己的信任度是低於60%,到了2021年,美國人的自我信任度且掉到55%,雖然還是高過對政府(44%)、國會(37%)的信任度,但此一史上新低,卻代表了另一種警訊。

長期以來,美國堅信自己國家的民主制度(尤指民主、代議)雖非完美,但一個能反映人民集體(多數)意志的模式,絕對要比任何其他方式,諸如獨裁、世襲統治都好。那麼,當美國人自我信任下滑,便形同對「集體意志」的結果也失去信心。當時蓋洛普提出的警訊即是「這一趨勢(美國人自我信心下降)可能會引發對美國民主制度的整體信心危機」。換言之, 過去二十年來,美國人民對民主制度下所做出的判斷愈不具把握,對民主本身也將出現愈多否定。

過去,關於美國人民對政府、國會、政客信心下降的判讀,解釋之一或在民眾不斷察覺到「人民的智慧」,原來並沒有透過民主程序完全體現在「政府管理者的智慧中」,也就是人民對政治的不信任,來自於人民的意願無法充分反映在政府運作上,但那回蓋洛普民調所示,卻是從信任源頭開始──「人民的智慧」恐怕就大有問題。支撐美國夢的信念之一就是:「只要努力工作,誰都能得到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而今,政治環節看似已讓美國人感到頗為無力,且不光是公民影響力足不足夠,連最基本的公民判斷力都出現史上少見的自我懷疑。

川普「讓美國再次偉(壯)大」口號如今人人琅琅上口,另一面,某種程度卻也一併凸顯了美國內部的集體自信不足。因為「再次偉(壯)大」,表示已不再偉(壯)大,又另一「美國優先」,不就意味著確實出現了「落後」,而一個既不偉(壯)大,又有所落後的美國,不正是過去美國人民集體意志下所產生的政治治理環境所致。於是,對政客愈發不信任的連帶作用,就是也可能不相信自己。

至於美國人對自己失去信心,影響所及,確實可能將投射在美國政治(內外皆然)的面貌上,尤其,此刻或將比過去任何時間更傾向依賴強人政治,甚而寄望能有立竿見影的手段(例如關稅戰,乃至所謂「摧毀深層政府」),以儘快重拾往日光輝,同時不免還隱隱然冒出了「新美國帝國主義的渴望」(例如支持川普從丹麥手中拿到格陵蘭島,將巴拿馬運河歸還到美國手中)。此外,愈來愈多訊息被導向美國似乎打算卸下既有的全球領導角色,並且放手一個多極化的世界,面對他國(尤其是美國敵對國),則不再信奉美國必然要主導「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背後都有美國人似無暇他顧的味道。

不容否認,川普第二任確實要比第一任「狂」,我們當然可以從他欲實踐「讓美國再次偉(壯)大」字義正面解釋,但回溯2021年那份呈現美國人信心下滑的數據,「讓美國再次偉(壯)大」則也可從危機感,需要一針強心劑補充解釋。

※作者為《上報》主筆。全文轉自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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