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洛誦 ： 不速之客

一個女人的夢幻人生 (七十三）不速之客 

   邸莊是個四面環水的小島，面積不到一平方公里。編制屬於大田莊公社下面的一個大隊。

    邸莊大隊下面共有十二個小隊，每隊有十幾戶人家，按片分的。每戶都有自己的住房，如果家裡有男孩長大了要聘媳婦，大隊會劃分出一小塊地給他。 

     人口越來越多，地越來越少，就划着船到淀水深處夾楠子，把泥夾到船上沿着島邊擴充土地面積，與圍海造田如出一轍。 

       蓋房子時是鄉親們互相幫助，親友壯勞力齊上陣，上檁的時候最為狀觀 ，唱着打夯歌，吆喝着一二三，一根粗大結實的檁就橫上去了。 

       只給來幫忙的鄉親準備三頓飯即可，不用花一分錢。 

       我們這幾個自天而降的知識青年，大隊先給我們分配給地界較寬敞的社員家。

       我住的第一家有個大閨女叫老徐。 

      老徐個子很高，短頭髮，相貌一般，面無表情，一句話沒有。晚上，我跟她們一大家子睡在一張熱炕上，我左邊貼牆，右邊是老徐。 

        我在女十二中初三第一次參加下鄉勞動，是到紅星人民公社參加農忙。睡農民的大炕。我被跳騷在酥胸上咬了個小包發炎，在北京同仁醫院住了一個星期，花了我爸400多塊。 

       鑑於這個慘痛教訓，我視跳騷為農村第一大敵。睡覺前，我用繩子把袖口褲口紮緊，和衣而臥。蓋的是自己的鋪蓋卷。 

       在白洋淀總共5年多的時間，我一次沒有被跳騷咬的記錄，只有一次下淀水游泳，四隻小螞蝗吸附在左小腿上，疤痕很久才消失。 

      我們先是吃派飯，大隊找些乾淨的富裕的會做飯的小媳婦家。給我們做好吃的玉米面貼餅子，小米粥，蒸小魚。香油拌鹹菜等。 

      在白薯干和高粱米為主食的年代，她們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我們，我們只需付些糧票和幾角錢。她們熱情的笑臉和熱騰騰的飯菜至今溫暖着我的心。 

       我們在學校的大教室住了一陣，學校放假，柳燕、潘青萍、戎雪蘭和我在一間屋子，陶江、楊友真、趙京興住一間教室。我們睡的是從家裡運來的木板床。

       我們開始自己做飯。分兩撥起火。 

       邸莊學校在村北頭淀水邊上。一天，忽然駛來了一隻大艙，從船上跳下來七八個北京知青，揚言找趙京興。

       為首的是一個高個子胖胖的駝背，後來知道他是清華附中高三的宋海泉，在淀頭插隊。聽說大名鼎鼎的「思想家」趙京興目前在邸莊小住，特來拜訪。 

      對於這幫不請自來的不認識的不速之客，我們都楞住了，他們倒不拿自己當外人，打開我媽媽給我們帶來的一口袋白面，和面的和面，烙餅的烙餅。滿滿的一口袋面很快下去半袋。 

       他們吃飽喝足，宋海泉掏出幾斤糧票和兩塊錢放在桌上，和趙京興略做些交談。

      幾條漢子跳上船，兩個人負責前後搖棹，兀自去了。 

      這樣的不速之客後來成了家常便飯，我們見怪不怪。 

      學校開學後，我們被分配到有空屋的社員家，我和柳燕、陶江三人分配到烈屬二張爺家。 

      有次，只有我一個人留守在白洋淀，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女附中高二（3）班一個叫龐邦選的，在學校是個半熟臉，沒有交集，不知怎麼獨自一人摸到邸莊找到我的頭上，我請她吃了一頓白面烙餅沾黃醬。她沒在邸莊過夜，正是大淀結冰之際，她吃完飯後就告辭了。 

     後來知道她和北島是鄰居，都住北京西城三不老胡同一號民主大樓里。她嫂子是日本人。 

      這些都是69年我去白洋淀第一年發生的事。

      72年7月我從大牢裡釋放回白洋淀，12月趙京興釋放後就落腳白洋淀。

不速之客一撥又一撥地來，成了邸莊的一條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