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3年前花5萬在鶴崗買房的人 後來怎麼樣了?

鬼谷子思維
2022-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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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江鶴崗市街景(圖:網絡)

2019 年,北國小城鶴崗,因為房價,一夜走紅。

5 萬元一套房的現實,讓一眾在城市裡漂泊已久的年輕人,瞬間有了安身立命的盼望。

 他們前赴後繼湧入這裡,駐足、看房、留下、謀生。

如今,3 年多過去,這些人當中,有的在此紮根,有的再次逃離,有的帶着對房子的執念,仍舊兜兜轉轉。

鶴崗,這個曾被描述為資源枯竭、蕭條無望的城市,在與時代背道而馳的低房價語境下,究竟是成了武陵人的桃花源,還是追夢者的終結場?

選中鶴崗的人

2019年夏天,在百度貼吧 ” 流浪吧 ” 里直播買房的李海,終於買了房。

房子買在黑龍江省鶴崗市,77 平米的房子,總花費 5 萬 8 千元。

房本交到李海手上的那一刻,鶴崗便被他帶 ” 出圈 ” 了。

頂着 ” 全款 5 萬買房 ” 的詞條,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四線小城在熱搜榜上住了下來。

一時間,鶴崗成了 ” 歸屬感 ” 的代名詞。

歸屬感,這正是李海選中鶴崗的出發點。

買房那年,李海 33 歲。在這之前,他遷徙過很多地方。

李海是浙江舟山人,幼年時,他父母離異,又各自組建了家庭,” 多餘 ” 從此成了他頭頂揮之不去的一團陰霾。

成年後,他不停地周轉於各個工作之間,大堂保安、車間工人、飯店服務員,每一站,他都只做短暫停留。

後來,李海考了海員證,跟隨貨船一起出海,出行一趟,即是半年。

陸地流浪,海上漂泊。” 家 ” 的概念,對於李海來說,始終模糊。

直到 31 歲那一年,李海突然萌生渴望,他想在這個世界上,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

但,面對舟山每平逼近 2 萬元的高房價,手中僅有 5 萬積蓄的李海,只能望而卻步。

隨着買房想法的不斷膨脹,幾番思慮後,李海決定,要認他鄉作故鄉。

於是,他開始在全國搜尋價格便宜的房子。他去過甘肅玉門,也到過雲南邊境,一圈看下來,不是基礎配套太差,就是當地包容性太低。

正在他一籌莫展時,鶴崗闖入他的眼帘。

2019 年 5 月,李海一下船,便馬不停蹄地搭上綠皮火車,一路北上,直奔鶴崗。

住賓館,找中介,看房子,談價格。

每行進一個環節,李海都在 ” 流浪吧 ” 里實時更新。

終於,在李海抵達鶴崗的第八天,他簽下了購房合同。

這套屬於李海的房子,位處鶴崗老城區的中心地段,市場、學校、醫院,一應俱全。李海心滿意足。

他先為自己添置了一床新被子,又換了一扇防盜門,然後,跑回舟山,毅然辦理了戶口遷移。

李海在鶴崗安定下來,但他和他的 ” 鶴崗買房記 ” 卻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

很多被城市高房價壓得喘不過氣的年輕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 這麼便宜的房子,我也可以買得起。”

很快,一波又一波的異鄉人,操着不同的口音,載着相似的心事,在鶴崗相聚了。

留在鶴崗的人

 鶴崗算不得宜居之地。

這裡全年平均氣溫不到 5 ℃,街景陳舊,行業蕭索。晚上一過 9 點,城市就進入酣眠,店家打烊,燈光黯淡。

如同所有的資源收縮型城市,鶴崗作為昔日的煤炭大市,它也曾春風得意過。

那時,鶴崗遍地皆是煤炭老闆,到處人聲鼎沸,驕傲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

然而,到了煤炭資源開採中後期,地底逐漸被挖空,礦區開始塌陷。

隨之而來的,便是行業的衰敗,和下崗的浪潮。

下崗礦工紛紛外出打工,而這裡也漸漸變成一座房多人少,發展滯後的落寞空城。

好似絢爛煙火過後,留下的那一地狼藉。

直到李海出現。他就像一個發現新大陸的拓荒者,僅在岸邊揮了揮旗子,就吸引了一群想在陸地上休養生息的漂泊之客。

 音樂人迪亞就是其中一位。

定居鶴崗之前,迪亞一直生活在霓虹斑斕的上海,靠做音樂培訓維持全家生計。

他和妻子租住在一間 40 平米的小房子裡,每月房租 5400 元,占全部收入的一大半。

2020 年,疫情席捲而來,迪亞的培訓班關門停業。失去收入來源,他被現實逼得節節敗退。

無奈之下,他帶着妻子逃離上海,來到鶴崗。爾後,兩人用 4 萬 5 千元買了一套 50 平米的二手房。

入住第一夜,迪亞和妻子躺在鋪着大衣的地上,初春的寒氣不停地從身下湧起,兩人瑟瑟着窩成一團。

雖然房間裡空空如也,但舉目之處,儘是屬於自己的天地。一想到這兒,他們心中又頓時被暖意充斥。

房子開始裝修,迪亞和妻子樂此不疲地忙叨着。組柜子,搬家具,貼壁紙,掛畫框,一桌一椅,一碗一筷之間,房子變成了家。

有了家,就仿佛有了土壤,只需灑下種子,便可靜待花開。

穩定下來的迪亞,又重新投入到新的事業中。他在鶴崗開了一家樂器和聲樂培訓班,儘管收入有限,但這種不用擔心居無定所的日子,給他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迪亞說,鶴崗不是他的退路,鶴崗是他的伊甸園。

把鶴崗當作伊甸園的,遠不止迪亞一人。

鶴崗人沈佳,曾經有多嫌棄這座小城,如今就有多安享於這裡的慢節奏生活。

北漂 7 年,沈佳一直從事與文案有關的工作。加班是常態,跳槽和搬家更是輪番上演。

無休止的工作,裹挾着壓力與焦慮,硬推着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而每月工資,刨去房租和交通費,剩餘的僅夠日常開銷。

母親生病住院時的一個電話,讓沈佳絕然地帶着全部行李回到鶴崗,結束了大城市的 ” 打拼夢 “。

住在從小長大的地方,不用再發愁房子和花銷,沈佳終於可以動筆寫自己構思已久的小說。

沒有 ” 甲方爸爸 “,也沒有 24 小時待命的手機,沈佳覺得,是鶴崗,讓她找回了生活的主動權。

離開鶴崗的人

有人求安定,就有人拼未來,有人享清福,就有人博功名。

有人在鶴崗守着一份 ” 穩穩的幸福 “,就有人不甘囿於平庸,而重回一線城市。

一陣喧譁過後,平靜下來的鶴崗,終究還是讓一些心有餘熱的年輕人感到了無聊與疲乏。

喝不到純正的咖啡,玩不到花樣的刺激,嗅不到時尚的氣息,拍不到 ” 制霸 ” 朋友圈的美圖。

更令人無所適從的,是工作機會的匱乏。27 歲的小葉對此深有感觸。在鶴崗待了 9 個月後,小葉又回到了當初逃離的北京。

她離開鶴崗的原因是,在這裡,她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小葉曾是一家高定服裝品牌的銷售。2019 年,在 “5 萬元一套房 ” 的誘惑下,她和男朋友腦子一熱,辭掉工作,跑來鶴崗。

買房加裝修,兩人花了不到 10 萬塊,便擁有了一個 90 平米的溫馨 ” 小窩 “。

為了填補異鄉的孤獨感,小兩口還養了一隻貓和一條狗。

原以為,他們會在久違的安定中,結婚,生子,拾起柴米油鹽的瑣碎幸福。

但,一個又一個的打擊相繼而至。

小葉先是參加了公務員考試,在上千人競爭一個崗位的嚴峻局勢下,她不出意料地落選了。

之後,小葉又去到一家服裝店做導購,底薪 1800 元,至於提成、福利,甚至五險一金這些事項,她還得像擠牙膏似的,和老闆軟磨硬泡,一點一點地商量着才能達成。

最糟心的是,老闆和顧客的 ” 土味審美 “,讓她一次次無語至極。在這裡,她覺得自己的專業和能力,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和老闆最後一次爭吵後,小葉摔門而出。當下,她便決定重整旗鼓,再戰北京。

小葉說,在大城市裡漂着,比在小地方熬着,更能體會到活着的意義。

小葉的房子又被中介掛上展示板,但幾個月過去,諮詢這套房子的人,卻變得越來越少。

在鶴崗做了 8 年房產中介工作的梁雲鵬,回想這三年的賣房歷程,感覺就像正聽着一盤老磁帶,突然插進一首動感的網絡快歌一般。

鶴崗剛走紅那一陣,他一天可以接到二三百個諮詢電話,從全國各地跑來的買房客,也的確讓他的收入一度大幅增長。

和買房的人聊得多了,他漸漸勾勒出這些人的內在意圖——有套房子,就等於有了一個穩固的後方。

不管房子置於何處,也不管房子價值如何,有房和沒房,到底是不一樣的人生狀態。

與此同時,梁雲鵬亦不否認,還有相當一部分有錢人,想在這裡跟風炒房。

但,他們的算盤似乎沒有打響。因為,鶴崗的買房潮很快平息,房價並未出現大的起伏。

地段好,新開盤的小區,仍舊維持着幾千一平的價位,而老舊、破小的房子,即使 2 萬一套,現在也已無人問津。

梁雲鵬的日子又回到了從前。

3年之間,他接待過的外地買房客有 300 多人,最後留在鶴崗的,不足 30 位。

房屋交易完成後,梁雲鵬幾乎沒有再見過他們。他知道,這些年輕人大多躲在自己的房子裡,炒股、寫小說、開淘寶、代練遊戲,過着晝夜不分的生活。

只有李海,還和他保持着聯繫。

李海偶爾會跑到他的店裡,討教一些與房屋交易有關的事情。定居鶴崗後,李海也在網上賣起了這裡的房子。

在梁雲鵬眼中,比起第一次見到李海時的樣子,他變得輕鬆很多,以前常常弓起的後背,如今也慢慢直立起來。

去年冬天,鶴崗大雪紛飛,李海興奮地拍下沿途雪景。

那一刻,他突然對這裡有了家的感覺。

鶴崗還是那個鶴崗,短暫的 ” 風光 “,沒有帶給它太大變化。

它仍舊帶着小城的單調與乏味,平淡與踏實,遲緩地行進着。

其實,它與大多數人的家鄉並無二樣。

漂泊的人想回去,睡一個安穩的覺,而裡面的人又想出去,看一眼城市的光。

如此說來,在小城安居,還是在大城打拼?

解題的關鍵,或許只有一個,心安處即是吾鄉。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鬼谷子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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