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曾哥:人生如行舟孤寂

枕邊往事
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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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圖蟲創意)

01

認識曾哥,實屬偶然。但後來發現,這卻是我40歲之前生活的必然。

幾年前,我閱讀微信公號下方相關文章推送時,發現一篇寫自己待業經歷的長文,頗有共鳴,於是關注了曾哥的公號,添加微信。但其實我發現,我們其實是共同關注一個公號,在讀者群里認識的。

至於到底如何認識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曾哥加了微信之後,一來二去,我們便閒聊了起來。幾年下來,曾哥毫無保留地與我分享了他生活里的諸多細節。我也一樣。兩個大男人,在茫茫的互聯網上,惺惺相惜。

這話也就是說,我和曾哥,至今沒在現實里見過面。只知道他人在上海,我在重慶。君住長江尾,我住長江中。他年長我幾歲,且從事的職業類型也多於我。當然,他的所見所聞,必然是強於我的。但這並不妨礙,我們能掏心掏肺地交流。

互聯網上能如此交流者,其實不多。但曾哥我是很放心的。我們總會在一段時間之後,忽然微信問彼此,近況如何。在疫情正酣的那幾年,恰逢我待業在家,他也待業,每天枯燥無味,把日子揉碎了似的過。

我們似乎聊得很多,比如問他是否投過簡歷,他解釋一通,我也強烈認同。人過35歲,投簡歷被回復的概率極少極少,且我倆都在40歲周圍徘徊,像乞丐一般,等待浩瀚的互聯網的回音,不出意外,總是等不來什麼。像馬爾克斯寫的《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裡面一樣,上校一直在等回信。我們一直在等簡歷的回覆。

現在想來,最艱難時,曾哥在半夜曾給我留言,感嘆這個時代,真是操蛋,空有一身力量,卻沒有舞台。說到最後,我們仍舊相互鼓勵。即便如此,在那一兩年,我待業,他待業,我們之間毫無新鮮事,反正就是待業。漫長的待業。

待業到後面,有天,曾哥說,感覺咱倆像被這個時代和社會拋棄了。言語之間頗為傷感,更多的是無奈,無可奈何。他和我一樣,在待業很長時間裡,曾不願意給愛人傾訴,怕給最親密的人帶來壓力。但夫妻同床共枕,很多事是需要一起面對的,最終我們都向愛人坦誠了這事。只是我在一待業的時候,就把結果告知了。

曾哥遠在上海,繼續像一條魚一樣,漫無目的地在長江入海口漫遊。

02

待業的漫長,現在想起來,有些讓我詫異。如果重回那一兩年,我肯定毫不猶豫地答應來找我的一些企業。那些企業現在看來,都是非常不錯的選擇。只是我都婉拒了邀約,繼續等待下一個回復。

所以,去年這個時候,我重回職場時,告訴過曾哥,我有新工作了。他替我感到高興,說總算繼續工作了。我不停給他鼓勁,也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待業的「怪圈」,早日融入社會,然後大踏步地往前走。曾哥說,謝謝兄弟。電腦的那邊,大概是他繼續的焦灼。

新工作中,很多次我其實有壓力的。每次我看到曾哥發朋友圈,或者在我公號後面留言時,我總找機會和他聊,問他近況如何。他在電腦的另一頭,很隨和,交流毫無距離感。尤其是我在面對極其胡扯的甲方的蹂躪時,多數時間會馬上在微信上問曾哥,問他最近如何。他有段時間在一所學校公益講課,似乎也很有成就感,並遙遙看見重返職場的曙光。那段時間,總覺得曾哥變得更加積極向上。

前幾個月,在我修改稿件十幾次後,刷着微信看到他朋友圈發布的關於家人生病的消息後,聯繫他,問大概怎麼回事。看吧,我們雖然依舊在現實里,沒見過本人,但絲毫不阻礙我們在互聯網上成為交心的朋友。我內心尊他為一個沒見面的大哥,且類似的大哥,我這些年有好幾個。他們隱藏在我的這個公號的粉絲群體裡。他們在我寫作的過程中,給予支持,讚賞或者留言,或者私下給予建議。更甚至於,在我待業的這一年多里,多次給予我安慰和鼓勵。曾哥也一樣。

那次,曾哥說,岳母高血壓,他一着急也有些高血壓了。人到中年,總會遇到各種坎兒。曾哥的工作沒搞定,高血壓又來了,我聽聞這個消息,毫不意外。這年頭,身邊沒有幾個人是過得順風順水的,更何況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下,恰逢挑重擔,任何一個小事,都可能成為壓垮中年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曾哥去了醫院檢查,檢查的結果如何他沒說,我也沒好再問。

03

那之後,我工作的事情逐漸多了起來。每日除了工作外,在互聯網上,也多是看,很少與人單獨交流。曾哥工作找的怎麼樣了,我問過一兩次,他回復的答案基本如此。言語中依舊無奈,依舊迷茫,困惑。和我一樣。他也好幾次主動問我近況如何,我說在忙工作,看上去事多,可是越忙內心越迷茫,一想到未來,就像凝視深淵。曾哥說,慢慢來吧,咱們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我們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可是,那一天有多遠呢?

這幾年,我甚至無數次的捫心自問,問我自己,向內求索,嘗試從各個角度,分析和拆解我這個「個體」,尋找一個人前行的可能性空間,尋找讓自己不再迷茫的途徑。我也曾在深夜寫公眾號的時候,一個人寫着寫着,萬籟俱靜,停下來喝點酒,站在陽台上看着萬家燈火,想着明天早晨起來之後,新的一天又會是什麼樣子。

有天,我帶女兒下樓去超市買菜。女兒看中了超市的一個橡皮擦,以及一盒彩筆。橡皮擦12元,彩筆25元。她很想買,我看着銀行卡里的餘額,忽然覺得很心疼,說家裡之前買有橡皮擦呢。女兒說這個好,想要買。我只好說,回頭爸爸給你買,爸爸沒帶錢。女兒說,爸爸你每次都說沒帶錢。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內心五味雜陳。

有天,我在公司樓下的餐館吃飯。面對着牆上的菜單,有16元一碗的蓋飯,也有17元一碗的蓋飯。在16元和17元之間,我選擇了10元一碗的面。儘管我知道這碗面吃下去,我的胃會泛酸,腸胃會因油膩不適應,但我省了6元或者7元。於是,我一個人在悶頭吃麵的時候,苦笑着自言自語:啥時候混的這麼差勁了呢?

有很多天,晚飯之後,我一個人夜走,散步。耳機里陳奕迅在唱歌,我心裡也在唱歌,我唱陳奕迅的《孤獨患者》。歌詞是:「我真佩服我,還能幽默,調顏蕾事,用笑掩過。我內心挫折,活像個孤獨患者,自我拉扯。」歌詞有趣,我和曾哥這樣的人的生活也很有趣。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些細節和片段,總像鞋子裡的沙子膈應腳一般,讓人不舒服。它們是我從沒說出去的秘密。沒對任何人說。今天我在這裡說了。我相信曾哥和我一樣,他人在上海,亦會如此。

04

前些時日,有天半夜醒來,看着天花板上斑駁的光影,聽着身邊愛人和孩子均勻的呼吸聲,我又覺得無比踏實。這個世界,很多人轟轟烈烈,大起大合;也有些人如流星划過夜空,來得高光閃耀,走得迅疾無聲。如果把我和曾哥這類人過去幾十年的生活拉長,其實發現並無那麼多的迷茫。結果是,我們都比較矯情。

我們都是從小鎮一路讀書進城,他入大上海,我翻山越嶺到重慶。我們都是落地,然後百尺高樓從地起。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並不是一帆風順,總歸在城市裡留下來。只是沒想到,人到中年時,忽然來了這一記「悶棍」,被生活的「悶棍」敲得半天回不過神來。然後,我們試圖竭盡全力,掙紮起來,重新站起來,面對生活,笑臉相迎。只是,這個過程,有些突發和意外而已。

現在回想起來,在那段漫長的待業期間,我像個在大街上迷路的孩子,面前五光十色,燈火輝煌,可是無從下腳,不知路在何方,下一站歸宿在哪裡。沉思、反思、懷疑、動搖、質疑、同意、認可、讚許、再懷疑、再質疑,再陷入自我糾結,破壁圖強。一個循環接着一個循環,這是中年人的宿命。

曾哥大抵依舊處於這種循環里。我在重慶的夜色和晨曦中徒生的那些矯情而又困惑的情緒,他在上海定然有之。至於是多是少,我並不知道,我只想說,親愛的曾哥,真希望你也能早日重返職場,人生四十,精神上依舊滿滿的少年感。

這些話,送給你,也送給我,更是送給許許多多的同路之人——

人生如行舟,孤寂是常態,但走着走着,總會遇到一些海鳥,或者風。遇到的多了,自然也能組成新的風景。

與你共勉,曾哥。你遲早會看到屬於你的風景。

2024年4月26日星期五,往事君於重慶。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枕邊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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