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 李克強

說這話稍有點早，他還要做幾個月。但是，他能做什麼呢？

2022年3月11日，俄羅斯坦克逼近基輔之際，中國全國人大閉幕，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舉行記者會，似不經意地說出一句，「今年是我擔任總理的最後一年……」。會議結束了幾天，這句話還有不少議論。

至少意味着，李克強將遵循後鄧時期中共領導人任期不超過兩屆的規矩。可是擔任中共總書記即將兩屆的習近平，將不會像前任江澤民、胡錦濤那樣只干十年。

看着李克強說話的畫面，有網友評論，克強窩囊，不當也罷，也有網友說，他還指望着退而不退，撈一個委員長之類噹噹。也有說他是「悲情總理」的。

李克強做總理快十年了，他是一位「守規矩」的人，不少觀察人士指出，李也許會多得點同情分，但比後鄧時代的任何一位總理都做得平庸。當然，李鵬應不在此列，他是另數，許多評論都已「屠夫」「邪惡」為李鵬定論。

趙紫陽做總理的八十年代似乎適逢其時，大力推行經濟改革，趙是中共領袖中最有可能讓中國與世界接軌的領袖，最後不忍要求民主的學生將遭屠戮，不肯支持戒嚴，被親自扶其上台的老鄧打倒。

李鵬本來就不怎麼高明，六四給了他一個暴露猙獰面孔的機會，他給外界的印象是直接指揮鎮壓學生運動，是六四屠夫，其實他後面的總指揮是鄧小平。

李鵬還有一個自以為是的「千秋功業」，在任時不顧許多水利專家反對，非要匆匆建造三峽水庫。結果，這些年每逢長江發大水，長江流域都在夜夜擔心三峽大壩是否堅固。多有專家批評，三峽水庫，造福不多，後患無窮。

老右派朱鎔基九十年代初借恢復大上海昔日榮光異軍突起，直入中樞，借着西方想把中國拉入世界軌道之機，順推中國加入世貿，中國從此有了壯大之機。至於他入世時的一連串承諾，歐美國家多少年後才看明白，多是一紙虛言。

朱鎔基個性鮮明，1998年在一次反腐會上說，「我這裡準備了100口棺材，99口留給貪官，一口留給我自己，無非是一個同歸於盡」，滲人，但留下強烈的印象。

溫家寶在九龍治水時代當總理，胡錦濤總書記不作為，名義上「胡溫」並提，至少搶險救洪，見災流淚，總在第一線；憲政，普世價值常不離口，故有人譏之為「影帝」。也有不少分析認為，不比不知道，以中國總理之口，能說兩句人權，也並不容易，在習近平時代，這樣的影帝是不可能存活了。

溫家寶當總理時期，習近平李克強都是常委，九龍治水，互不干涉，李克強說話不需要前瞻後顧，習近平也做得十分小心，只在一次訪問墨西哥時，當着華人社團批評西方指責中國是「吃飽了撐的」引起大嘩，後來他當主席後，人們才發現，半俚半俗，不生不熟，這是習氏語言的家底。

溫家寶雖然執政時並無實際推動政治改革的作為，但嘴上常提，他在任職總理最後一場記者會上還說，政治體制不改革，經濟改革成果也會喪失，文革還會重來。

溫家寶不是先知，絕不會影射或預見習近平時代，但習近平努力比肩毛澤東，大搞個人崇拜，集權，封口，向文革時代大踏步倒退。

到了李克強當總理，連「習李」並提的名義都沒有，黨代會，兩會，開幕式閉幕式，名義上的二號人物總是低頭跟隨，即使武漢爆發了新冠，即便鄭州地鐵洪水倒灌，也不敢一如前任第一時間擅自前往。自習統治以來，洪水地震病毒的場合，絕不見當年江胡溫現場救災的蹤影，習近平不動，其餘蓋不能動。

李克強表面性格不彰，比起強勢的習近平，也有幾點可以指出，觀察人士常提到的有，李克強每次講話，重務實，儘量不要像栗戰書委員長那樣言必稱習一尊，不像要王岐山那樣捧習捧到卑躬屈膝，比起政治局一干人馬，李克強發言中「以習近平為首的」一類句子似乎能少盡少。

李克強在中國疫情最嚴峻時期說的一句話廣為流傳，2020年5月28日，他在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記者會上說，中國有「6億中低收入及以下人群，他們平均每個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左右」，這本是很普通的事實，在中共集團上上下下虛飾繁榮、言論封鎖、一般民眾不明就裡的大背景中，經總理之口，親自點出中國真實的現狀，給習近平中國夢澆了一桶冷水，也讓一些沉淪在「盛世」的國人很不願意相信。

今年人大閉幕的這場記者會，李克強說的這一句話可謂意味深長：「今年是我擔任總理的最後一年」，這是實話，中共鄧時代形成的規矩，總書記、總理任滿兩屆，走人，李克強任期剩下最後一年了，該走了，

這句話即刻讓人聯想，他同總書記習近平不一樣，習近平本來也應該在兩屆滿期之後走人，但一幫弄臣揣測上意，量身裁衣，幫他廢除了國家主席任期制。

李克強接着上句話說：相信在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中國經濟一定能夠爬坡過坎……一句點出任期屆滿的習近平不會在二十大走人，

總之，這是李克強記者會上第二次提到習近平，就兩次，少到不能再少了。這話有無老臣已盡力了，眼不見心淨的淒涼意味？

趙紫陽當年當總理時首開人大閉幕記者會先例，喜笑顏開，誇誇其談，曾讓外國記者對中國領導人刻板僵直只會讀稿的斯大林形象很有改觀，李克強雖然不像習近平那樣說話離不開讀稿，但是絕對不敢多說一句的，遑論越軌。

有人認為李克強這是隱忍，不是平庸，碰到了一個強人，少說多做，問題在於，他能多做什麼？

俄羅斯侵烏戰爭，烏克蘭的城市每天都在被俄軍狂轟濫炸，烏克蘭平民每天都在死人，烏克蘭婦幼每天都在拼命逃亡，路透社記者問李克強，中國為何不對俄羅斯侵烏進行譴責呢？李克強怎麼說？

他的回答含糊其辭，承認俄羅斯入侵恐是絕對不敢的，因為習近平已經定了調。幫腔似也是不情願的，李克強的表述既無王毅那般「理解」「俄羅斯合理訴求」的荒謬，也無華春瑩乾脆不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橫蠻，他不痛不癢的說：「當務之急要避免緊張局勢升級甚至失控，國際社會和各方都是有共識的。」

記者會上，李克強還說了一句：「有的地方發生了嚴重侵害婦女權益的事件，我們不僅為受害者痛心，也對此事十分氣憤。」，顯然是針對至今在中國發酵不已的鐵鏈女事件而來，算是對民間怒火的一種回應。他做不了什麼，「痛心」「氣憤」算是比較人性的表達吧。

李克強是十年文革終結後恢復高考的首屆大學生，那時候流行的說法是，這一兩屆大學生上山下鄉，經歷過磨難，現在適逢大學重開，中國開始向西方開放，從他們開始，中國會有希望。

現在看來，這都很虛妄。李克強十年總理就這樣過去了。別忘了，習近平也是插過隊的，大權在握後，這段本來因父親習仲勛遭毛澤東迫害下放山村的經歷，渲染成「梁家河的故事」，肩扛二百斤行走多少公里不喘氣，一如文革中編撰的韶山沖的神話。

李克強記者會上說不希望中美脫鈎，但一再錯判形勢、視普京為最好朋友的習近平正在讓中國加速倒退。

李克強還說, 「今年經濟確實遇到了新的下行壓力和挑戰…各種複雜環境在變化，不確定因素增多。」

李克強還有幾個月要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