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花样滑冰是一项特别烧钱的运动。来到冬奥赛场的选手精确到音乐每个节拍的两套节目加起来只有六分半钟,背后却是昂贵的滑冰服和冰鞋、按小时计费的教练与冰场、价格不菲的国际大牌编舞和其它技术专家、帮助选手达到更高水平的理疗师与舞蹈课程、满世界飞来飞去比赛的机票酒店费用……花钱的地方数不胜数,与此相比,花样滑冰职业比赛的奖金却低得离谱。2021年世界锦标赛的单人滑冠军只能拿到6.4万美金的奖金,双人滑和冰舞则要两人分享9万美金的奖金。举例相比,美网公开赛冠军的奖金是250万美金,差距可以说十分悬殊。
花样滑冰是不是只有贵族才能参与的极低性价比项目?答案却也并非如此。羽生结弦的父母是日本仙台普通职员,青少年时期的比赛服装都是他母亲亲手缝制,普鲁申科的父亲是个木匠,尤利娅·利平内茨卡娅来自经济窘迫的单亲家庭,家境普通的花样滑冰奥运冠军占绝大部分。
恐怕花样滑冰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的造星叙事,普通人付出最大的努力站在冰场中央仿佛能脱胎换骨。花样滑冰1990年代风靡美国,家家户户在电视机前先是看南希·凯莉根和托尼娅·哈丁掐架,后是看利平斯基与关颖珊争冠军。随着关颖珊的退役,北美市场逐渐陷入低迷,进入2000年代,金妍儿、浅田真央和羽生结弦把日韩市场炒得异常火热,三名选手如今都身价上亿,2014年索契冬奥会后,俄罗斯市场也重新启动,一批特别优异的女单和双人滑选手成了俄罗斯家喻户晓的明星。无论哪个年代,这项运动在冬奥会上都是最受欢迎的。
成为奥运冠军是每个顶级运动员的梦想,究竟要烧多少钱才能到抵达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巅峰?
南希·凯莉根的滑冰服上有11500颗水钻
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开销账很难计算,因为几乎每个节点都花钱如流水。大部分职业花样滑冰选手在北美训练,一周至少训练六天,通常教练费用在100-140美金一小时,选手一天占用教练一小时的时间,一个月的开销在3000-4000美金,倘若你要在大赛前加课,则一个月在教练费上花掉一万美金都是家常便饭。
另外,“上冰”本身花销也不少,欧美大部分冰场都是盈利性质的商业冰场,平均一小时上冰在12美金左右,国内大部分冰场上冰价位也都在50-80元一小时。职业选手每天要在冰上训练4到6个小时,加上教练费用,每天最低也要花掉160美金。冰上训练结束还有芭蕾舞课、健身房训练、理疗等等费用等着这些职业选手。一旦出现伤病(伤病是家常便饭),则又要加上手术、康复、按摩等费用。
这些是基本标配花费。接下来是编排节目的编舞费用。每个顶级选手都有自己御用的大牌编舞,收费5千到1万美金一套节目,一赛季两套节目花掉将近两万美金。特别有艺术追求的选手还会雇佣专业音乐人为他们剪辑节目,收费在3000到5000美金。
接下来是装备费用。没有华丽服装的花样滑冰是不可想象的。一套高级花样滑冰比赛服最低价位在2000美金。一个赛季便是至少5000美金的开销。花滑服装全部是定制完成,为了配合赛场灯光,需要镶嵌大量水钻。羽生结弦的御用设计师伊藤聪美做过的最贵的服装价值53万日元(约3万人民币)。自己也参加过美国花样滑冰锦标赛的设计师薇拉·王为关颖珊、内森·陈等花样滑冰名将设计滑冰服,其中最著名的是1994年的美国奥运选手南希·凯莉根身上一条镶了11500颗水钻的华丽滑冰裙。凯莉根虽然在冰上很像贵族小姐,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只是个普通工人,为了她滑冰找了三份工作,其中一份是在冰场开扫冰车。
冰鞋也是很大的开销,冰鞋全部需要根据选手的脚定制完成,虽然大部分职业选手都有专门的冰鞋赞助商,在获得赞助之前,一双冰鞋至少要500-600美金,冰刀也要500美金,一年可能要换两到三双,甚至在冰鞋不合适的情况下要换八、九双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进入标准赛季,职业选手要参加一系列国内选拔赛、国际大奖赛、国际B级赛和最后的洲际与世界锦标赛。虽然大奖赛以上赛事的主办方通常报销选手的机票酒店,教练的所有费用要选手来承担。一年七、八场比赛,花费不低于一万美金。
综上所述,五万美金一年,是大量自费训练的欧美职业花样滑冰选手的最低开销。2018年代表美国参加冬奥会的亚当·立邦则把真正的年花费定在7万到12万美元之间。“如果你不是世界排名前六的话,基本就是亏本。”
普鲁申科曾经睡在冰场看台上
家境普通的立邦自称有很长一段时间“身无分文”,住在教练家的地下室里,因为买不起吃的,学会从健身房里偷苹果,母亲最终不得不抵押房产为他支付训练费用。从某种意义上说,28岁才第一次获得奥运参赛资格的立邦花了至少一百万美金才实现了自己的奥运梦想。
大部分花样滑冰选手都不是贵族出身。在北美、西欧和日韩,花样滑冰运动员自费训练到相对成功,也就是能通过选拔参加世界锦标赛的时候,才会开始有赞助商代言、比赛奖金等收入。对单人滑选手,达到这个水平至少要训练10年,而双人滑和冰舞更是要到接近30岁才是运动员的巅峰时期。很多欧美运动员面对很大的经济压力,训练结束以后需要靠做滑冰教练或者打其它工养活自己,全职在科技公司上班的,在汽修厂里当装配工的都有。除了很少数来自富裕家庭的选手以外,大部分运动员和他们的家庭为了追寻奥运梦想都付出了所有,没有多少退路。北美最典型的现象是家长开车送孩子训练,送孩子比赛,当十几年的免费长途司机,一年可以开到不下一万英里。陈巍的父母多年开车往返盐湖城家中和加州冰场,单程要开10个小时。
俄罗斯的体制则截然不同。俄罗斯运动员从小在官方体育学校或俱乐部训练,教练是体育学校或俱乐部的全职员工,不但不会收取很高的训练费用,比到一定级别还会有工资补贴。这些体育学校训练条件相对较好,很多欧美日韩运动员必须额外付费的舞蹈课程或者理疗师,俄罗斯的体育俱乐部都会配备。对家境普通的孩子来说,练花样滑冰反而是回报率很高的一门手艺。奥运冠军普鲁申科家里很穷,11岁的时候一个人从外省小地方搬到圣彼得堡跟随大牌教练米申训练,付不起大城市房租的时候晚上他只能睡在冰场看台上,除了跳得高,当时基本什么也不会,短短三年后就获得了青少年世锦赛冠军。
丑小鸭变天鹅,灰姑娘变公主的故事在俄罗斯体制当中依然有实现的可能,但与此相伴的是极残酷的内卷竞争。俄罗斯孩子大多3岁开始滑冰,5、6岁就开始很正式的训练并参加正式比赛。加入教练的小组要被教练看上,天赋、身材比例差一些的孩子10岁不到就马上会被淘汰,不会允许他们按自己的节奏自费训练下去。2018年的奥运冠军阿丽娜·扎吉托娃在12、13岁时候也面临过被教练“退货”,职业生涯彻底结束的情况。没有超人的意志力,很难在这种环境中脱颖而出。
疯狂内卷还导致目前的俄罗斯女单选手13岁如果没有出四周跳,基本被判了“死刑”。一位刚年满14岁的俄罗斯少女滑冰选手索菲亚·萨摩戴尔金娜目前能跳比15岁的奥运适龄选手卡米拉·瓦里耶娃更多的四周跳,但她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依然感到绝望。在最近的采访中,萨摩戴尔金娜说因为自己生日恰好在冬奥后一年,“生错了年份”。她不能想象自己17、18岁的时候还能跳出四周跳,因此每天祈祷奥运会延期。
另一些国家,如德国、以色列、意大利的花样滑冰选手则会通过参军得到军队提供的资助。这一模式给这些花样滑冰手提供了较好的后盾,使得这些国家运动员的运动寿命通常较长,哪怕世界排名不太高也可以一直相对体面地比下去。
一些对这项运动不甚关注的小国运动员则境遇比较糟糕。获得2022年欧锦赛第四名的比利时女子单人滑选手亨德里克斯甚至在出发到北京参加冬奥会前几天还在网络上众筹训练费用。亨德里克斯的开销经常通过举办慈善晚宴,给捐款人亲手煮意大利面筹集。
目前在中国,花样滑冰是少数业余商业俱乐部和国家地方队双轨制的运动项目。一个孩子5岁左右开始在俱乐部冰场学习花样滑冰,一开始一年几万的花销到13岁左右可能会达到10-20万一年,滑到参加青少年大奖赛14岁的年龄,总开销不下百万。这个时候让不让孩子走专业路线,成为一些家长心里非常纠结的点。成为花样滑冰奥运冠军好像是场豪赌,它是否值得,谁也无法衡量,但站在奥运冰场中央,身上的水钻闪闪发光的那一刻,是每个职业花样滑冰选手魂牵梦绕的画面。
(全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出色WSJ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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