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8年以來,每年人們都會在5月12日來紀念汶川地震,我也寫過幾篇文章。
但是今年格外不同。早上在朋友圈看到一段視頻,是主持人寧遠當年在四川電視台的播報。她字正腔圓地播報每個城市的死亡數字,卻又難以控制地哽咽了。
我在2008年的時候就通過電視看了這段視頻,今年是第二次看。上次看的時候沒有流淚,而今年則熱淚盈眶。
這並不意味着今年的我內心柔軟,而當初是鐵石心腸。相反,像一個朋友所說的,2008年在成都人們雖然感到巨大的悲痛,內心仍然是軟的,而今年發生的種種事情,則讓人困惑。
汶川地震的時候,我已經來成都在媒體工作了三年,正處在職業的倦怠期,想着辭職到外地發展。地震是我留在成都的理由。我還記得「國家哀悼日」那天下午的2點28分,我在鹽市口,突然聽到警報響起,路上的車輛和行人全部停下,汽車鳴笛,而人們都站在原地。
時間仿佛靜止,而我則在巨大的悲傷中第一次感覺到,我是一個「成都人」。從那時開始,我就打消了要離開的想法。
今年母親節那天,一位上海朋友的母親在福建老家去世,他終其所能,未能從上海回福建見母親最後一面。當他還是一個少年時,從福建縣城考入復旦大學,那時想的一定是一個很大的世界,而現在卻不能回鄉看望母親,那是何種的悲痛。
讀他寫的文章,我能體會他的心情。對我們來說,漫長的「少年時代」終結了,樂觀消失了。
和另外一個在上海的朋友交流。他說:「你也想辦法離開吧,去日本或者泰國。」
這就是今年和2008年的區別。
2008年在成都,距離災難現場很近,每天在報社的稿庫看大量災難照片,非常難過,看到那些遇難的孩子,也會非常氣憤。
但是,你又分明能感到一種「團結」。很多外地朋友為四川捐款,那一年也被稱為中國的「慈善元年」「公益元年」——一種很明顯的向心力,在災難中,你能感到生長的力量。
從「遇難人數」來說,疫情中死亡的人數和地震遠遠不能比。如果考量經濟影響,上海疫情對經濟的打擊,要比2008年重得多。幾億人不同程度地「靜默」,破壞的是經濟的內在結構。
地震之後的4萬億新政,雖然爭議很大,但是至少人們相信一切都可以「重建」。
那個美好的上海還可以「重建」嗎?人們為什麼會在意外灘是不是長草,就是因為它是一個真正的標誌,長了草的外灘,就像地震後的「廢墟」一樣。有很多外國人和外國公司離開,他們還會回來嗎?有很多上海中產「重新考慮」,他們會留下嗎?
疫情對人心的重創,卻可能比8級地震還要厲害,而人心的「重建」,又是難上加難。最重要的是,人們似乎感受不到什麼生長的希望。在上海疫情之前,就流行「躺平」,而上海一疫之後,「擺爛」和「潤學」,又成為了網絡熱詞。
14年前的電視視頻中,寧遠非常悲傷。她後來從電視台辭職了,自己寫作、染布,設計服裝。和一個朋友交流,我們都認為現在的寧遠比2008年還好看——這就是自由生長所帶來的活力。她的變化,也部分代表2008年地震後的成都和四川:恢復,生長,創造。
最最重要的,是希望。而到2022年,又到了重新打量一切的時候了。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城市的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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