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高中時,還分文理科,進入高二即分。
高二時,政治老師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小伙,挺帥氣的,比學生們也就大幾歲吧。他愛穿白襯衣和牛仔褲,流露出的志向很遠大,但囿於種種實際,又不得不窩在縣域教書。
饒是如此,他還是努力給學生們灌輸夢想,三天兩頭喊上學生去他的蝸居聊天談心。這在旨在培養一代又一代小鎮做題家的學校可不常見。
他的蝸居是一排平房中的一間,隔着一片小樹林,與大河相望。那條河在歷史中已存在千年,蜿蜿蜒蜒,匯入長江,最後奔騰入海。
每逢夜談完畢,我回宿舍途中,見月朗星稀林木婆娑,聽河水嘩嘩晝夜不歇,此情此景,分外令人暢想聯翩。
我就想呀,未來在何方?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直到某日,恍然間有了個念頭。
那段時間正值兩會,對於文科生而言是個緊要的關口,每次政治考試都會涉及兩會熱點。
總理記者會那天,政治老師把他新買的電視機搬進了教室,大家一邊看,一邊討論考點。
那場發布會的視頻現在還能從網上找到,氣氛非常熱烈。記者們提問很積極,朱總妙趣橫生,留下諸多金句。
政治老師突然指着電視屏幕說,做記者真好啊,能在人民大會堂採訪總理。
那一刻,他臉上有光。多年後,我還記得那副模樣。
我心想,嘿,做記者還真不賴。
兜兜轉轉數年後,我還真做了一個記者。
按慣例,春節前,各地緊鑼密鼓地開兩會;春節後,全國兩會再召開,一般在三月份。
起初,我在地方新聞部,只不過跑的是社會線,整天都是採訪打打殺殺的新聞,與時政新聞完全不搭界。
很巧,有一年,部門人手不夠,領導讓我帶個新記者去支援某市兩會報道。
那座城市GDP過萬億,製造業尤其發達,雲集了一批明星企業家代表和委員,頗受外界關注。
我興沖沖而去,但第一天會還沒開完,抱着厚厚一摞材料就提前離場了。見宏偉的禮堂前有幾盆金橘樹,我摘了一顆金橘給新來的記者,告訴她,很甜,賊好吃。
她還真吃了。然後表情很奇怪。
我故作高深地教導她,咱們幹的活兒嘛,就像廣東盛產的金橘,過年了,樓宇廳堂都會擺放,好看,可不好吃喲。
這個新記者很有天分,現在是一個頗有名氣的作家。
後來,我調去了報社另一個部門。那部門在報社地位蠻特殊,專門採訪報道國際國內重大的新聞事件。但部門的前輩們從不去跑全國兩會,每逢三月,都集體休假。
既是部門傳統,那我自然就跟全國兩會無緣了。
不過,我在媒體圈的一些好朋友都多次參加全國兩會。有許多人還曾在記者會上向總理提問。
他們都很厲害,那些經歷成為各自職業生涯的閃光點。
再後來,我離開報社後,就甚少關注這些了。直到昨天,看新聞通報說,今年的總理記者會取消了。
又一個恍然,這距離我第一次看總理記者會都過去了20來年呀。
我特意打聽了下,當年的政治老師還在學校教書。今年若有機會回老家,我想去尋下他,一起喝頓酒。
我要給他講,夢想真的很寶貴,即使日後會破滅,也不會掩蓋它當初的光芒。
我還要給他講,真實世界裡的記者到底是什麼樣子,兩會報道是怎麼一回事。
這些,書本上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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