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遺落的「黃金」

清簫
2024-06-30  更新: 2024-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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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中國總理李強訪問澳洲首都坎培拉,當時有華人歡迎,舉紅旗,唱紅歌;也有華人抗議中共,表達反迫害與維護人權的呼聲。事後一位朋友與我聊天,他說:「在支持者中也有人知道中國共產黨做過壞事,卻依然選擇助紂為虐,還有人非常霸道。已有不少中國人經歷過一系列政治運動,以及疫情清零,看清了中共的真面目,而一些同胞卻仍執迷不悟,為什麼?似乎只要不觸及自己的利益,就麻木不仁。」隨後問道:「這部分人為何如此心甘情願地接受中共?」

我當時和他簡單聊了些歷史,並說:「你不必太過悲觀。許多人並不壞,冰凍三尺,觀念的改變絕非一蹴而就。」至於他的問題,確實值得深思。於是我打算寫一篇文章,以此問題為引子展開來談。

我認為根本原因在於價值觀的斷層,分為兩種表現:一是由於中共系統地破壞中國傳統文化,摧殘中國人原本就有的可貴精神;二是對現代普世價值觀的排斥,那些國內翻牆才能看的內容恰恰是非常珍貴的。後者很容易理解,本文重點講前者。

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人權等價值觀是不相對立的,中國人無需太看輕自己原本的精神財富,打個比方,原先手中就有黃金,謙虛地取長補短即可,且已建立中華民國屹立於亞洲,何必自卑自辱?但從1915年所謂「新文化運動」起,部分國人激進地反傳統,不辨良莠地以為外來一切都好,導致矯枉過正。五四運動後中國產生一種思潮,即:假定全球各國都必然走上同一條發展道路,此必然成為不可抗拒的規律,有的國家已然踏上新階段,而有些國家已然落後。此觀點且不論正確與否,首先它只是一個假定,有待證實,然而這一飄忽無根的觀念直接導致部分國人以為要立即學習西方所謂「最新階段」,奮起直追走捷徑。當時的時代背景是,俄國剛發生十月革命,列寧建立蘇維埃政權,若依據世界同道的假想,便以為蘇俄已領先世界進入「最新階段」社會主義。此後馬列主義在中國的宣傳加強,誕生了中國共產黨。這是誤入歧途的第一步,所憑藉的只是一個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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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起初是不入流的,抗日戰爭期間起主要作用的是國民黨,消耗很大,而共產黨趁機壯大,敵我不分,為難國民軍。這是有根據的,譬如林彪《人民戰爭勝利萬歲》承認:抗日戰爭建立起來的「革命根據地」成為中國人民進行打敗國民黨的戰爭的出發點。國共內戰後,1949年中共篡國,之後系統地摧殘中國傳統文化與中國人,文革是最著名的運動之一,它對中華文化的破壞空前絕後,力度遠比此前的「新文化運動」大,回頭看中國古代,也從未有如此規模的文化摧殘。

有人以為中共文化和中國傳統文化是「一丘之貉」,其實不然。我們不妨思考一番,中共為何破壞中國傳統文化。以下詳說。

談及中國傳統文化,有人馬上就聯想到落後一詞。然而,我們今天普遍認同的民權、人文主義、言論自由、科學精神,中國自古有之。

孫中山、章太炎、康有為、王韜皆認為中國早有民權思想,比如現存最早的歷史文獻集《尚書》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孟子也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另外,1941年胡適在美國做過一次題為「民主中國的歷史基礎」(Historical Foundations for Democratic China)的演講,其中講到中國古代存在可以接引現代民主的基礎:兩千年前,中國已經沒有嚴格的階層之分;自漢朝起,已經建立了客觀、公平競爭的選拔制度;古代已非常重視批評的重要性且已形成批評制度,御史、監察官可以抨擊皇帝與宰相,這是言論自由的實踐。

胡適不僅在此演講中講過傳統中國的可取之處,他還一直強調中國古代已有科學精神。我們客觀來看,中國古代的科學主要體現在人文領域和考證方面,也有四大發明這樣的創造;西方科學主要在自然領域,近代西方發展出工業革命,此方面是中國不及的,應該謙虛學習西方。而在嚴謹程度上,中國古人不見得比近現代差。至於人文主義,儒家就是典型,重視人的尊嚴、仁愛、理性。

對於中國古代社會的公平性,大概會有人表示疑問,我在此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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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秋戰國起貴族已受到衝擊,此時士發展壯大。自秦朝起中國進入郡縣制的大一統時代,普及郡縣制本身就是阻止壟斷的體現,可謂一大進步。從漢代起雖恢復分封,但諸世襲藩王已被削弱,所以兩千年來實際上都以郡縣制為主體,依照選官標準任免及升降官員,社會已形成很強的流動性。從秦至清的兩千年不宜被定義為封建社會。

漢朝選孝廉,自漢武帝起每年一舉,每郡都要推舉賢才。自漢昭帝、宣帝以後,宰相幾乎全來自地方,由努力得來,不是皇親壟斷。科舉制始於隋朝,唐、宋使其完善,宋朝最為關鍵。唐朝尚有門第;而到宋朝時,從魏晉傳下的門第已基本上消失。蘇轍有一句話:「凡今農、工、商賈之家,未有不舍其舊而為士者也。」可見北宋的社會流動性,士、農、工、商已不固定。明朝的變化尤為顯著,有四民不分的趨勢,許多商人家庭培養孩子考科舉,也有許多儒生棄科舉而從商。有一件趣事,大文豪王世貞對朋友詹景鳳說,徽州商人看見蘇州文人就像蒼蠅追羊膻。之後詹景鳳回懟說,蘇州文人看見徽州商人也像蒼蠅追羊膻。王世貞聽後無言以對。明朝有長達一百多年的時間內,有多達60%的進士出身於三代未有人當官的普通家庭,政府的門已向百姓敞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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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重點講一講中國古代的言論。儘管自由有局限性,但在價值觀上,儒家思想一直追求言論自由,也有許多士付諸實踐,甚至不惜性命。這樣的精神也是現在中國人需要的,可惜中共不希望如此,其本質是極權主義。古人非常看重尊嚴,而中共文革、六四等暴行是對尊嚴的踐踏,使國民奴化,不敢有異議。儒家是反對奴化的,若傳統的議政精神得以延續,並深入融合西方自由理念,那麼中共的統治地位將受到極大威脅,這是毛澤東毀壞傳統文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議政的傳統早自堯舜時代就有,那時施行禪讓制,君主虛心納言,言論自由。《呂氏春秋》記載:「堯有欲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堯帝常擔憂自己執政有錯,設一面鼓在門外,任何人都可以擊鼓進諫;舜帝在路旁設立木牌,民眾都可以在上面寫意見,指出他的過失。

春秋時,師曠與晉悼公間的一段對話也反映出議政精神。《左傳》記載,衛獻公因性情暴虐而激起大臣反抗,被迫逃亡。晉悼公聽說此事後,覺得衛國人趕走君主的行為太過分。師曠的觀點則相反,他說:「或者其君實甚……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意思是,若國君逆天逆民,當然應該驅逐他。

師曠隨後說的一番話更精彩:「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皆有親昵,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於市,百工獻藝。」又說:「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阻止君主做過分之事是輔臣的職責之一,正因此,天子要有公,諸侯要有卿,卿要設側室,大夫要有貳宗。史官、樂師、士、庶人、商人、工匠,不論身分,人人可議政,這正是言論自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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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議政也體現在學校里。春秋時,鄭國百姓在鄉校議論執政者政策的好壞,大夫然明覺得不舒服,便問子產是否要毀鄉校,子產立即反對,說:「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將批評政府的人視為己師。

士與百姓批評政府和君主的傳統此後一直努力傳遞,西漢的眭弘與蓋寬饒、東漢的清議、宋代太學生上書帶動百姓抗議,以及明代大禮議之爭、左順門抗議、海瑞上疏、東林書院,都付諸行動,造成很大影響或形成規模。讀歷史若受中共黨文化影響,將其皆視為階級鬥爭與權力鬥爭,便看不出其可貴之處。

譬如宋朝太學生上書,朝野上下皆對童貫、蔡京等奸臣不滿,《宋史》記載有一位太學生陳東正直敢言,與眾同學齊諫「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言辭極為憤切,一呼百應,廣受支持。後來金軍兵臨城下,李綱主戰,宋欽宗卻要撤他的職,陳東帶領數百名太學生再度上書反對。《宋史》稱當時「軍民不期而會者數萬」,數萬人不約而同地聚集在宣德門前支持學生上書,可想其規模。眾抗議者「喧呼震地」,奮力敲擊登聞鼓,將鼓敲爛了也不肯停。見到主和派宰相李邦彥時,眾人激憤痛罵,撿起瓦礫向他身上砸。據《三朝北盟會編》,開封府尹趕來阻止抗議,呵斥他們怎敢脅迫皇帝,而學生們毫不畏懼,義正辭嚴地回道:「以忠義脅天子,不愈於奸佞脅之乎?!」之後宋欽宗在壓力之下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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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中確實發生了傷亡,是民殺官,而非官殺民,抗議者「殺傷內侍二十餘人」,宋欽宗也沒有調軍隊屠殺學生。事後,欽宗下詔說:「深諒爾等忠義」,大多數官員也選擇站在學生一邊,最後只下令懲處殺人者。我不禁聯想到六四,雖時代與起因不同,學生的正義感、責任感與勇氣卻相似,然而結局大不相同。中共六四屠殺有多惡,不言而喻。

明朝長期形成了士大夫以敢言為榮的風氣,越敢和皇帝爭辯,甚至寫奏疏批評皇帝,越受天下人尊敬。海瑞是最突出的例子。順便強調,中國古代制度雖有局限性,但一直不主張箝制言論自由,遵守與否是人的問題。譬如,明太祖朱元璋為明朝留下一個很好的制度,凡天下軍民寫信給皇帝,無論內容如何,一律不許阻攔。海瑞上疏批評明世宗嘉靖時距開國已近二百年,當時儘管嘉靖多年不上朝,國家有諸多問題,但至少這一規定得以延續及遵守,正因此,長年怠政的嘉靖能收到小官海瑞罵他的奏疏。

還有一制度可見明朝非常重視平民的訴求。自明太祖時就已規定,若官方渠道不能解決問題,百姓有權將貪官污吏捆綁,直接到京城交給皇帝判決,而且皇帝要補貼百姓的路費。這不是紙上空文,而是真正落實的。舉例說,宣德年間新淦縣發生過一起這類事件,縣丞厲中欺壓百姓,縣民忍無可忍,便將厲中捆綁,還殺死一名軍官。後來明宣宗親自審理此案,判縣丞死刑,公正為民。他所依據的法律內容也值得我們留意,見《大明律》卷第十四:「凡牧民之官,非法行事,激變良民,因而聚眾反叛,失陷城池者,斬。」罪責在官。各位不妨對比一下現在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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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在監察制度上也表現出權力制衡與保護言論自由,意識到這一傳統的不僅有胡適,還有孫中山。西方有行政、司法、立法三權分立,孫中山曾提出五權分立的設想,即增加古代中國原有的監察權、考試權,保留傳統政治中的優點,中西合璧。

在漢朝,太尉、御史大夫近乎和宰相平起平坐,合稱三公,其中御史大夫就是負責監察的,相當於副宰相。而宰相負責行政,太尉負責軍事。御史大夫不僅能監察朝廷與地方政府,還能監察皇宮內的事。還有一個官職叫諫議大夫,專門監督並諷議皇帝的言行。唐朝時,散朝後皇帝若要與宰相單獨對話,諫官有權隨從,他可起到緩解皇帝與宰相矛盾的作用,因為,宰相有時想提意見卻不便直接對皇帝說,可以由諫官轉達意思,皇帝即使憤怒也無可奈何,諫官的職責就是提意見,皇帝不能禁止諫官說話。

古代還有一類對言論自由的實踐是史書。有人說,中國史書都為統治者服務,必然歪曲事實。此話言過其實。我們在閱讀時,若要了解哪些可信或不可信,應嚴謹考證,綜合參考其餘史料,就事論事,最好不帶先入為主的觀念。

應知史官是中國歷史上最正直勇敢的職業之一,道德標準很高,構成對君主和權臣的制約,像董狐直筆等事例,此類史官屬於良史。《禮記》稱:「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這是對天子的監督。某種程度上,帝王可謂歷史上最不自由的一類人,往往不敢隨意。有些記載連皇帝也不能看,譬如唐太宗有一次想看自己的《起居注》,史官斷然拒絕,足以說明史官享有很強的獨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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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束執政者最有力的,除法律制度外,應屬社會上普遍堅守的價值觀,時代可能變得黑暗,但正義的價值觀絕不能丟。雖然中國古代發生過許多不好的事,但整體上大家都在爭取正義,即使道德不高尚的人也受著價值觀潛移默化的影響,促使他們醒悟。上文講到海瑞上疏,嘉靖雖不算稱職的君主,卻在看到奏疏後深有感慨。《明史》記載,嘉靖起初非常憤怒,旁邊的宦官黃錦想救海瑞,便說:「此人素有痴名。聞其上疏時,自知觸忤當死,市一棺,訣妻子,待罪於朝,僮僕亦奔散無留者,是不遁也。」嘉靖聽後沉默了,「復取讀之,日再三,為感動太息,留中者數月。嘗曰:『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紂耳。』」這就是價值觀潛移默化地起到作用。比干之正氣人人認同,嘉靖也知,見海瑞如比干再世,他若尚有良心,或為名譽著想,自然不願做紂王。黃錦與徐階均以各自方式「哄」嘉靖,以保住海瑞性命,天下民眾皆敬佩海瑞,也是價值觀深入人心的表現。

中國古代最寶貴的,乃正人君子無論身處何境地都堅持原則。《詩經》說:「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君子慎獨,獨處猶能高標準要求,何況在外。縱然在戰場上,也有人堅守底線,絕不忘恩負義。公孫丁與庾公差師徒就是典型一例,《左傳》記載,公孫丁曾教庾公差射箭,但二人各為其主,一日兩軍交戰,庾公差面對昔日恩師,實在難以動手。他感嘆說:「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若他向公孫丁放箭,便是背棄師恩;然而身為軍人,這是他的職責,若不射,自己將喪命。最終他「射兩軥而還」,故意射偏。忠義難兩全,在國事與恩義之間抉擇,庾公差的選擇是堅守人性底線的。《孟子》也講到此類難以兩全的選擇,可見儒家的價值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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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還有忠孝之間的選擇問題。譬如魯國有個士兵經常當逃兵,孔子發現後問他原因,他說家中有年老的父親,若他戰死沙場,父親便沒人照顧了。孔子對他的孝心大加讚賞,並推薦他做官。法家《韓非子》藉這一事反對孔子的行為,說「仲尼賞而魯民易降北」。恩、孝和任務相比,當相互衝突時,究竟該孰先孰後?長遠看,孔孟的態度或許更值得選擇,儘管會一時妨礙國事,卻符合人性。儒家主張的順序是先家後國,現代人都很看重人情味,在這一點上,兩者不宜被視為對立關係。至於師恩,這是基本良知,即使淺一點說也是人之常情。若普遍都堅守儒家價值觀,怎會發生文革期間骨肉相殘、批鬥老師的悲劇?怎會有「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

近代歐洲人在讀儒家經典時曾產生很深的共鳴,不是沒有原因的,實際上中國早已有人文主義,歐洲人文主義也是歷史悠久的,古希臘文化正是文藝復興的重要基礎,中西方價值觀的相通之處可謂交相輝映。儒家的民本、修身、德政理念,在近現代西方人眼中也很珍貴,例如18世紀法國啟蒙思想家伏爾泰非常崇敬孔子,德國思想家萊布尼茲也非常喜愛中國古書。自明末隆慶開關後,許多歐洲傳教士將中國書籍帶到西方,引發了歐洲從17世紀初至18世紀末的「中國熱」。我們大可不必將中國傳統文化與西化、現代化對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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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十年來一直有華人在國外反共,當然不等於反華和反中國文化。共產黨是真正的極權,它與中國幾千年來傳承的可貴精神對立,一系列運動的目的就是要削弱中國人的骨氣、膽識、思辨、信仰、道德,經過思想「改造」後,使人變得聽話、唯利是圖、貪生怕死,當聽到異見時卻喪失理智,上綱上線扣上「不愛國」的帽子。文革看似已經遠去,現在看似開放,其實只是換了一種形式,誰充當紅衛兵已非表面容易識別。不久前有所謂「除三害」(莫言、清華、農夫山泉),此類例子早已不陌生,思維定式、風氣一旦形成便很難扭轉,影響一代又一代。

毛澤東知道文化人最不易被利用,尤其是從民國留下來的專家學者,有些人精通古今中西,以後極可能「不聽話」,所以他要將這些人馴化或踩在腳下。

民國之初本來非常開放自由,大師林立,挺共的學者尚不敢肆無忌憚,譬如那時范文瀾寫的《中國近代史》雖有共產黨的意識,卻也不敢太過分,畢竟學術界都在看著,且他自己曾跟隨黃侃學習,受教匪淺。但1949年後,中共愈發肆無忌憚,學術界被糟蹋得面目皆非,撒謊成為常態,並強行用馬克思主義洗腦且生搬硬套,一直影響到現在。

大陸研究者拿斯大林「五階段論」硬套中國歷史,奉為圭臬,不僅使學界思想僵化,且漏洞百出,以為世界各國都必經「原始共產、奴隸制、封建制、資本主義、共產主義」道路,嚴重扭曲了歷史研究和真相。並非所有史學家都主張全拿馬列主義衡量,譬如陳寅恪。然而中共相當極端,要使所有人「統一」思想,且為政權唱讚歌,修改事實。西方研究可以有許多史觀,不會都用馬克思主義。中國古代史家也有非常高的道德與學術標準,此傳統精神也一直流傳至民國,時代無論如何變,應有的品德卻絕不能變。可惜中共毀壞了學術,也帶偏了下一代學者。

中國傳統文化還有諸多正面作用,譬如借古諷今,憂世憂民,也能化筆為劍。古代戰爭有時文武並用,文人一揮筆堪比千軍萬馬,譬如徐敬業起兵討伐武則天時,駱賓王一篇《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如驚天雷電,氣吞萬里,此等文章有先聲奪人之效,怎不似千軍萬馬?毛澤東忌憚筆墨的威力與傳統文人的骨氣,所以他要將所有潛在「風險」除之而後快,經系統「改造」後,莫說駱賓王、徐敬業,連比干、眭弘、蓋寬饒、陳東、海瑞、顧憲成都不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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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層一旦形成,便削弱了中國人的責任感,且中共有意過濾外來信息,欲使後人不知不覺間按照「改造」後的軌道行駛。六四鎮壓、網路審查、迫害異己、打壓香港,一步步隨時代變化而加固。現在抗議需要舉白紙,上網沒有隱私,新聞掩蓋真相,高壓審查使民習慣避開「紅線」,教育發展在剛好可以為黨利用的程度,讓人不敢多想多言。中國確實人才濟濟,可惜受環境所限,中共最想要的就是國民縱然成才卻降低底線,扭曲價值觀,並對敗壞的現象習以為常,甚至同流合污。

蘇聯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上世紀末蘇聯解體後,俄國史學家發現1917年以來的歷史書慘不忍睹,錯得離譜。中國的文化悲劇不知仍將持續多久。

遙想張煌言受刑前,眼見神州大地盡失,山河依舊壯麗,惟感嘆一聲「好山色」,三百多年過去,依然引發共鳴,然此心情又有幾人能知?但我並不悲觀,因現在越來越多華人已看清中共面目,且骨子裡都還保留著傳統與普世價值觀。回顧反清歷史,張煌言後有呂留良、曾靜、齊周華,其後有章太炎、孫中山,精神延續不息,便終有光復日,遺失的好山色終會回歸。以史鑑今,書籍猶在,精神猶在,台灣猶在,「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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