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講水災和混裝油事件的文章,都被刪了。
如果問我辛苦幾個小時所寫文字被刪的心情,其實倒並沒有憤怒,而是感覺荒誕。
因為我的文章主要是提問而不是給出答案,主要內容是關於「新聞的消失」。我全篇文章都沒有建立什麼觀點,更沒有試圖還原災難的真相——我也沒那個能力。
我只是在不斷質疑,為何近些年來,關於災害的新聞日益稀缺,我們對各種災難事故越來越難以了解其全貌?
除此以外,我表達的還有「追問的消失」。
不僅新聞消失了,追問也消失了。我們的周圍只剩下一片寂靜,寂靜到,你經常不知道這片土地在發生些什麼,也沒有人喊一聲: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寂靜。
以前是新聞的退化和選擇性報道,現在則是新聞的徹底消失與遁形。
之所以我說荒誕,是因為我的文章被刪,恰好又吻合了文章的主題——追問新聞為何消失的聲音,也跟着消失了。
這是一個「禁言循環」,如果我再繼續追問:追問為何也消失了?這種對追問本身的禁言,難道又將持續?
最終我們收穫的,將是徹底的沉默。在這種情況下,提問本身便是錯誤,對提問的提問以及對提問的提問的提問也是錯誤。
所以這是一個針對提示詞的禁言時代。
我們不能暴露任何會導致聯想的詞語;所以,這種禁言的根源是希望你停止思想——你為什麼要思想?你只需要接納被灌輸的東西便可以了,你的任何思想都將是危險的,以及有可能觸碰提示詞的。
我啞然失笑:大家竟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
「一切以通稿為準」,這成了我們時代的常態。什麼是通稿?它是既定的「調調」,而不是新聞本身;它所展現的,只是一種安撫式的交代。至於交代的內容,則是根據輿論的要求所預先設定好的,也是最有利於穩定的。
這種穩定來自於,你不需要了解真相——而這就已經完全背離了新聞的初心,因為新聞之所以誕生和存在,就是為了儘可能觸及真相。
所以,他們最終需要的,是停止一切大腦的運作。
你只需要活着,按照他們規定的「通稿」活着。在那個通稿里,不存在災難和危險,即便有一些事故,那也不過是慶功大會的引子;更不需要追問災難的原因,因為他們永遠都不會犯錯,原因都是自然造成的。
所以你不能去想提示詞,因為這些詞會不斷引導你的想象,從而抵達那個最終的問題:是不是有人在犯錯?是不是,有人在試圖掩蓋這個錯?
這毫無疑問是一種限制的升級——在以前,你只不過不能就公共事件私自給出答案,因為那會被定性為謠言。所以我針對公共事件很少去推測真相。
可是現在,就連提問也難以為繼了。你只能選擇緘默。
也許以後還會出個「提問通稿」,你只能就規定的話題進行規定的提問,這些提問都是「正能量」的。
比如說,針對中國經濟你只能問將來會有多好,但不能問存在什麼隱憂;針對公共事件你只能問,處理進展有哪些成功的原因,卻不能問是否存在人為因素。
事實上,我昨天的文章標題,就只不過是在追問有沒有人為因素。看來這種追問也是禁區。
所以,「提問通稿」事實上也已經存在了。
對于禁言這件事情,我們的想象力,可能還需要再提升一些。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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