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封控医院耽误救治,全国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媒体公开报道的,就有西安和长春的病例。
上海护士周女士因为哮喘发作,没能得到即时的治疗而去世,是最让人悲伤的一个。
一方面,这个悲剧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张文宏前天还说:“不能抱着咱就是不过了也要把病毒弄死的心态,要既控制好疫情,又保障居民生活,保持就医通道……”
上海有关方面一定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很可惜,悲剧还是发生了。
另一方面,这位周女士是被自己工作的医院拒绝的——这是最让人难受的。
这是医院的通报,很值得我们细读。
第一段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周女士是在家里发病,家属送她到工作单位就诊。医院急诊部因为疫情关闭,家属遂将病人送到仁济医院东院。
这个“遂”用的很讲究。这个字的意思是强调一种连接的顺畅,似乎是周护士家属看到医院急诊关了就赶紧开车送她转院了。
实际上,网络上流传了更多细节。比如,医院保安拒绝周女士进去看病治疗。保安当然也是奉命行事,履行自己的职责(多么好的保安啊)。整个环节一定没有那么“顺遂”,一定有很多交涉,很多绝望。
医院的通报很讲究,第一部分讲经过,第二部分对周女士进行了高度评价。
这看上去更让人难受。因为一个“工作勤恳、任劳任怨的白衣天使”,本来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我情愿看到这时候有医生或者主任出来通融一下,让她进去给她输液。哮喘一定不是新发的疾病,周女士知道怎么处理更有效,在急诊这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我也希望,即便不是“本院护士”,是一个普通市民,也能有这样的通融。我希望能看到一个新闻,医生在封控期间“违规”给人治病,最终被医院处分——相信人民群众能给他补偿。
医院的文案是出色的。第一段通过不动声色的叙述规避了责任,第二段对周女士家属进行了安抚。
但是悲哀的地方也正在于此:一个很敬业的护士,几乎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她的“社会”就是医院。除了家人,医院是她唯一依靠的“社会关系”,她越是热爱岗位热爱单位,就越是一个“单位人”。
有人说,现在的防疫更多是一种“社会疾病”,这是很有道理的。上海每天公布的病例,极少数是“确诊病例”,绝大多数都是无症状。这一轮疫情,还没有重症病例,但是防疫本身,却正在破坏“社会联结”。
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昨天发表讲话,宣布“新加坡果断与新冠并存”。他说:“新加坡政府必须衡量严苛防疫措施对企业和经济的影响,以及对孩童学习或是年轻人、家庭社群的互动交流所带来的影响。”
很多中国人已经成为“防疫爱好者”,看到防疫场面就感动。也有一些人感受到生活的压力,因为自己要失业了,快没钱吃饭了。很多人还房贷困难,今天看到张鸣教授说,他在北京的小区,也有断供的法拍房出来了。
我们关注的重点,才抵达经济和民生领域(如何活下去)。李显龙讲话中提到的“社会领域”,我们还没有认知:比如,小孩子长期上网课,对人格会有什么影响?在教室里老师与同学一起,一定比看屏幕收获更多。
一个大学生,在过去两年几乎没有正常的“校园生活”(比如社团活动),会造成什么问题?我可以预测,他的性格会更加极化,走向社会也面临更多障碍。
周女士的遭遇为我们展示了这种“中断”造成的破坏的极致性:如果没有有效联结,一个人可能就有生命危险。她全部的悲剧就在这里。自己的医院是自己唯一能够信赖的,却拒绝了自己。在被医院拒绝的那一刻,她就“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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