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的晚霞|篇二十三 人生如河 前方有光

莉莉
2023-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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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圖

(接826期)

        伊琳與辛迪聊至夜深,返回空蕩蕩的家中,倦意襲來卻輾轉難眠,墨爾本的夜總是這樣寂靜難耐,她的魂靈栩栩然蝴蝶熱烈地在他人的夢裡流浪着:

         「你和我結婚時年齡也不小了……」 唐靠在竹榻上眼裡露出一絲怨懟陰惻惻道。又是這句老話,若干年前唐也曾念叨過。

       「剛才你那句話,到底什麼意思?請你把話說說清楚!」唐愛說半句話的老毛病又犯了,伊琳這次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和我結婚前,你,你也有過男朋友的!憑什麼你老揪着我出軌的事不放!」唐不再吞吞吐吐了,「你,你不能生育了,我懷疑都是你自己不檢點造成的,和我不相干!醫生的話你不能信的。」 他積怨多年這次終於甩鍋一吐為快了。

       當男人的權威受到挑戰, 「愛」很快就會轉化為恨,親昵和體貼就轉化為攻擊。唐專攻伊琳的死穴 。

        伊琳聞言心頭大震到處崩塌,往事浮現:

        「我們還是分手吧!唐,你這人太複雜了!」

         燥熱的廚房間裡伊琳脫下了圍裙,擦了把濕漉漉的額頭,她踢開裝修工從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來的婚紗影集揚起了一蓬灰,旋即她甩脫木屐赤腳向大門口走去。

        「你不要走,不要走!要知道失婚的人他們也是很不幸的!」唐追在身後,伊琳錯愕扭轉身,一隻手卻僵在了門把手上。

         唐沖向茶几一把抓起招待裝修工的紅雙喜香煙抽出一根,顫抖地點燃猛吸兩口頹坐在了沙發之上,煙霧嗆人他咀嚼着苦味不免嗆出了些許淚花。

        「菜都給你做好,你又不抽煙的,別抽了,還是先去吃飯吧。」 伊琳一時不忍,口氣軟了下來。

          客廳里的立式空調機終於啟動了「嘶嘶」地噴着白霧。

        兩人移坐飯廳,伊琳起身欲去廚房端湯,唐以為伊琳又要走心慌意亂之下握緊伊琳的光腳丫子擱在他腿上卑微道:

       「你如果肯下嫁給我,我是不會計較你的戀愛史的!男朋友越多說明你越招人喜歡。每個人都有過去,我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一直刨根問底的。你相信我!」唐在伊琳的臭腳丫子上來回摩挲着,諂笑道:「你看哪個男人能一邊吃着飯還一邊捧着你的小腳丫子呀!」

        伊琳當年竟然信了他的鬼話居然還莫名動了惻隱之心,可笑啊!畢竟自己當年還是太年輕了啊!

        無聊的澳洲電視新聞播放着,伊琳回神盯着一臉扭曲癱在竹榻上的唐,他溫文爾雅慣了的面孔在光影下陰鬱着,可怖如溫順的獵豹渾然不覺間咆哮着露出了尖利的牙。

        不錯,就是你伊琳蠢,不然他的假面何以就戴不住了。不然他如何能引燃周遭的空氣驚人地安靜卻烈焰灼灼焚燒着你伊琳的心臟呢:「我有什麼需要你原諒的?結婚後我有什麼對你不起的,要你來原諒我?我婚前的戀愛史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與你無關,如果你覺得不滿,當年你大可以另覓淑女,何必死乞白賴求我下嫁於你。」 

       伊琳渾身抖如篩糠,唐休想把她釘在恥辱柱上潑髒水:「如果你心有不甘,大可以和我離婚另娶!不必以此藉口來出軌滿足私慾禍害其他女人,我的未來你也大可不必參與了!」

        唐此刻啞口無言,心裡卻恨得牙痒痒,他不過是想和伊琳來個扯平。

         「唐,你的思想雙標得很,妻子不是處子之身,就要經過你的偉大原諒才能重新做人,你以為你是誰啊?你的過去才紛繁複雜,我還沒要求你是個處男呢!」 

         唐惱羞成怒從竹榻上爬了起來,一稜稜竹條印子刻在他的脊背上像剛受了鞭刑,他的膝蓋與茶几磕磕碰碰間,拂袖落荒而去。

         生活埋下的雷總有一天會被踩響,你以為在雷區種上五穀鮮花就能安穩度日,不過是苟且偷生片刻歡愉而已。語言是辯解不通的,觀念才是橫亘在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兩年後,墨爾本人來人往的CBD大街上,伊琳和唐走下「邂逅露天咖啡館」的台階,在人行道上告別,寒風捲起深秋的殘葉在石板路上打轉。匆匆忙忙的路人從他倆身旁擦肩而過,唯有他們靜止在這一刻的時空裡彷徨着,唐失魂落魄全身籠罩在密布的烏雲里。

        「伊琳,你好冷酷!」 適才唐在咖啡館裡放下滾燙的咖啡杯低沉道,還是那般富有磁性的聲音,伊琳還是會被唐儒雅的外表所誘惑,誰能不愛「榮少哥」呢。眼前一塊切成兩半的提拉米蘇吃在嘴裡,只覺得甜到發苦。

        「我好不容易來到墨爾本你卻一直避而不見,你這個樣子,我也身心疲憊,我也要考慮一下我將來的日子怎麼過,你見到我就想逃,現在我見到你也只想逃,我們離婚吧!」

        離婚!當「離婚」這個詞從唐的嘴裡蹦出來的時候,伊琳的心裡殘垣斷壁一地就像遭遇了一場地震,雖然表面上強作鎮定貌似一切如故。

        逃,唐也想逃了嗎?休想!伊琳下意識地又想去拽風箏線。她覺得自己就像一盞搖搖欲墜的風箏,隨時會被一陣寒風颳落到地上。

        她腦筋飛轉想起了那日和心理醫生麥琪的對話:「你註定會在生活中碰到唐這種類型的男生,因你是焦慮型人格,而唐是逃避型人格!」

        「不對呀,明明是我想逃離婚姻呀,怎麼回事?」伊琳在心裡質疑着麥琪搞錯了吧。

        「你看你畫的這些小人,肩膀線條又寬又直,看得出你的個性是非常倔強的喲!」麥琪指着畫中攜手撐傘的母子這樣說道,「你想保護你的孩子,同時你也希望你的孩子保護你。這些顯而易見。可為什麼還有個人躲在大樹後只露出半個身子呢?」 麥琪打斷了伊琳的思考詢問道。

        「麥琪,你說要畫一幅全家福,我就畫了我和我兒子,我總覺得如果把其他人畫進去,就會破壞了畫面的和諧呢。但又不能不畫孩子他爸。你看我還畫了彩虹還有小鳥呢,風雨之後見彩虹,畫面多美。」

        麥琪沉思不語打着電腦,「所以躲在樹後的人是你的丈夫咯,你可以用兩個字來描述一下對你丈夫的感覺嗎?」

        「恐怖!」伊琳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她又想了想,她還是想不出第二個形容詞。

        「那你現在畫一幅關於恐怖的圖畫給我!」麥琪再次遞上畫夾。

        伊琳有些美術功底,她努力用彩鉛在卡紙上描繪着,不多時一幅小紅帽與大灰狼在幽暗森林裡遭遇的畫面躍然紙上:小紅帽從頭到腳披着鮮紅的斗篷,小小的身子如一株弱不經風的含羞草僵直不動,她低頭用雙手緊緊捂住了臉,一頭巨大的吐着紅舌的大灰狼居高臨下對着可憐的小紅帽張牙舞爪……

        「你居然告訴心理醫生我是大灰狼,」伊琳從心理診所回家後接受唐的盤問如實匯報,唐氣急敗壞地在廚房裡來回踱步,他一把抓起切菜板上的一條黃瓜指向伊琳,「你說你是善良的小紅帽!我恐怖,我是大灰狼,虧你想得出來!」

        「我其實是想畫披着羊皮的狼,有點難畫,就……」伊琳暗暗藏起切菜刀挑釁地看着唐的反應,「反正都是狼!」她等着看恐怖的劇情是否又要上演了。伊琳心裡既恐懼又興奮,她睜大了雙眼等着看唐失控……

        耳邊響起了辛迪的話:「兩性博弈中啊,如果你在博弈中沒有打擊過對方,沒有辨析過謊言,沒有糾正過錯誤,那你只不過是這場博弈中的膽小鬼。」

        離婚當年是伊琳提的,她一心只想逃離這一段讓她窒息讓她痛苦的關係,當年唐可堅決不接受離婚。

        「伊琳,你這人也不算壞,雖然脾氣有點犟。」 唐崩潰着,「離婚,離婚後孩子就沒有家了!」唐在心裡權衡着,他捨得了伊琳和孩子,但他怎麼捨得了財產和面子,更何況男人將妻子孩子也視作他財產的一部分。

         當然伊琳也只是光打雷不下雨。他們還不能饒過對方,不僅僅是因為和對方分離與自己的內心不相容。更是因為他們的潛意識裡也許就喜歡這樣,戰鬥就是他們的愛情,抵死糾纏才是他們的交歡之舞。

         疫情突然爆發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遠隔重洋哪怕兩人逃避着不聯繫彼此,但冥冥之中他們命運的齒輪仍緊緊咬合着隨時代的巨輪滾滾前行。

        離婚!無數次伊琳想想都會覺得痛徹心扉,如果一朝面對時,她以為她定會以淚洗面的,但此刻她唯獨沒料到自己的外表竟然可以毫無波瀾,就像被後浪拍打的泡沫,雖然還有水花,卻無法再掀起波瀾。愛就是泡沫一捅就破,無愛的女人確實是冷酷的,情緒是留給愛人的,沒有了愛意的維持,所有的缺點都會被無限放大,猶如兇猛的惡獸,氣勢洶洶地撕裂着兩人的關係。

        「我對家庭一直都是負責任的啊!你看看家裡面到處都是你亂買的東西。我不抽煙不喝酒,我也不亂花錢,我們省下來的錢都是要留給孩子的呀!」

        伊琳的家裡面確實都是她從跳蚤市場淘來的寶貝。女人就愛囤貨也愛翻舊賬,她在內心裡清算着,吃喝嫖賭,唐到底占了幾樣。唐不是個十惡不赦之人,怎奈伊琳只想擺脫他的掌控,就像結婚是想要擺脫父母的掌控一樣。

        「婚姻的基礎難道不是愛嗎?你對夫妻的感情負責了嗎?你不是也常去教會嘛,你們的牧師應該宣講愛才是一切關係的真諦吧。你看,店門口那對老夫妻手牽手多麼恩愛,我就想要那樣的兩性關係。」 

        「伊琳,你對婚姻要求太高了。我做不到!別人不都是這樣將就着過一輩子嘛。」 在唐的意識里對妻子未必是無情的,但唯有保持疏離才能維持住他居高臨下的主人對奴僕的威儀。

        「別人願意將就那是他們的選擇,並不代表那就是幸福的生活。」 

        「夫妻關係才是家庭的第一關係,這是我到澳洲才聽說的。可是怎麼你就不幸福了,你都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你應該對我感恩。」 

        「感恩,現在的我確實能感恩你對家庭經濟做出的貢獻,我在超市刷銀行卡的時候,我就會想如果沒有你提供的生活費,我就要忍飢挨餓了。」湯匙的攪拌聲蓋住了伊琳的心跳,卻無法阻止她內心裡泛起的漣漪,難道唐就不需要感恩妻子對家庭的貢獻嗎?

         「那不就好了,你要多表達對我的感恩,沒有我哪有你的今天!」 在唐的意識里沒有妻子與他的平等,一旦淪為他的妻子就是他的附庸,是他可以隨意揉捏的一坨橡皮泥。

         伊琳確實需要感恩眼前這個男人,他把她從錯覺的狀態中推向了最終極的現實,他沒有讓伊琳的整個人生都陷在錯覺里,人生的終點不是宗教,而是認識自我。

         伊琳和唐你一言我一語,他們的觀念被兩個世界不同的價值觀所洗滌,他們已無法在同一個頻道上對話了。

         熱戀時,萬物皆沉寂,她也曾是唐眼裡唯一的一抹旖旎,只是當「愛」意散去,獨留滿眶猩紅的濕意。

        這世上無論多高的聰明和智慧,總在感情面前潰不成軍。情關的盡頭是斬斷自己偏執的幻想與心魔:看似戀他其實是愛己。當褪去那層你為他鋪上的金光,也就不需用他來彌補你內心的缺失與匱乏了。

         「我不會為你所改變的,以後我再找妻子,一定要找一個不那麼敏感的女人!」唐痛心疾首得出了這麼個結論,伊琳攪動咖啡的杯勺聲像刀子一樣,一刀刀地剜着唐孤寂的心口,他無奈地接受了現實,他失算了,伊琳不是閒置牆角不需要雨露的塑料花,她是曠野的玫瑰只為愛才削去了利刺。

        「我知道,我從不認為我有能改變你的魔力,沒有任何人會為任何人改變的。」其實她分明知道女人都愛犯這個毛病,越是愛一個人,對他就要求越高,害他窒息,忘了他只是一介滿身缺點的俗人而已。

        「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抗擊打能力強的女人,我祝你好運!」伊琳淡然一笑,不想再做無謂的爭辯。她假裝無情,其實是痛恨自己的深情,果然愛才令人痛苦不堪,恨才是如此的直截了當,無愛無恨才無敵。

         她不再多說,她不用再為他設想,不用再為他好,不必再替他操心,她的責任已盡,除卻失落的痛苦,她也有种放下重負的感覺。唐有他自己的人生功課要做,只是那已和她伊琳無關了。

         「我已經想通了,面子是給別人看的,生活才是自己的。離婚吧,但共有財產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分割給你的!」

         伊琳似再次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果然當女人還陷在感情的漩渦里不能自拔的時候,男人卻已在清醒地算計財產分配了。男人雖然從未明說對妻子的控制,但他所渴望的目標,不就是成功控制經濟進而控制妻子嗎?

         一陣呼嘯的北風掀起伊琳粉色的紗巾,迷住了伊琳的眼睛。唐在寒風中拉起羽絨背心領口的拉鏈,縮起了脖子,「那我走了。」 

        ( 伊琳灑淚飛奔……)

         「如果有事你可以打我電話。」

          唐落寞的告別聲把伊琳從那一剎那的幻境中拉了回來,沒有眼淚沒有擁抱,伊琳只是點了點頭,這悲愴的淒涼感讓唐有點難受,漫天的落葉與風聲中他獨自轉身向福林德火車站走去。

         伊琳佇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唐轉身離去,唐一步步地踏了出去,就像一步步地踏出了她的世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流中,伊琳最後的一絲留戀似乎也隨風而逝。

         夾行在下班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伊琳的心頭湧上陣陣的酸楚,她兀然意識到,她不是在和這個男人告別,而是在和她自己過去的一段人生告別。她能怪誰呢?好似下雨濕了衣裳,你如何能怪罪那場雨,只能怪自己沒有帶那把傘。她眼中曾經的少年郎不是一朝一夕變得這般面目全非的,男兒本色皆風流。只是凡人都執着於虛妄之相而不願接受真相,如今他已如同一位陌生人,再看他的所作所為都像是在看一出荒謬可笑的鬧劇,只覺得匪夷所思卻感受不到半分傷心。

         曾經夢想着一起白首偕老,可當她在婚姻里丟失自我的時候又如何能保證永結同心,如今情難散緣已逝,伊琳自己織了張情網只把自己罩了進去,她光滑的臉上仍是平靜無恙,內心裡卻下起了滂沱大雨……

         無盡的荒蕪將她吞噬,原來洋蔥剝到最裡面是眼淚啊,原來面具揭掉後是空虛啊,自由的代價要用孤獨來償還!

         唐回頭,她走了,在那剎那,她可曾由輸家變為贏家?她背影筆直,灑脫堅決,唐又像是看到當年的伊琳,他想叫她,終是忍着心看她走遠。

         斯旺斯頓人行街道上一名肥碩的流浪婦人裹着一堆毛毯坐在壽司店與貢茶店相隔的廊柱下聽着音樂看着書,她懷裡一隻棕色斑點的小奶狗向着茫然路過的伊琳興奮地跳躍着「汪汪」 叫喚着。

         伊琳頓足多看了兩眼小奶狗。「它很喜歡你耶,親愛的女士!」流浪婦人放下書,輕柔地安撫着小狗向伊琳報以友善的微笑。她的流浪漢伴侶從不遠處的麥當勞店鋪走了過來,蹲下身擁住婦人撫摸着她蓬亂的髮絲在她滄桑的臉上印上深情的一吻,他從懷裡掏出一盒漢堡薯條以及一罐飲料,兩人開心地依偎着分享起食物來,小奶狗擠在兩人破衣爛衫之間歡快地搖晃着小尾巴。

         伊琳艷羨地看着這一幕,她竟然……她竟然羨慕起這些無家可歸的失意者來,他們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他們不活在別人的期盼中,他們不再被世俗之物所捆綁,他們一貧如洗卻如此快樂,他們互相陪伴他們有愛他們不畏懼明天,他們比很多人都富有。 芸芸眾生都生活在自我保護的圍牆裡,豈不知那也是自我囚禁的圍牆。伊琳安然了,她不再擔憂從此以後除了自己她將一無所有,經文裡有云:不驚不怖不畏,大抵就是他們此刻的模樣。

         不遠處聖保羅大教堂的鐘聲噹噹地敲響,幾隻鴿子驚飛在不羈的晚霞中,伊琳凝視着南半球絢麗非凡的蒼穹在心中默默祈禱:「救我的靈魂脫離刀劍吧,救我的所愛脫離枷鎖吧!」

         伊琳迎着寒風一頭扎進了暮色漸起的街道,人聲鼎沸的街道上霓虹燈一盞盞地被點亮,異鄉人就是這座移民大都市的養料,滋養出這番的繁華與熱鬧。在這片英女王曾經統治的土地上,自由與孤獨並存着。這裡文明的進步不是讓每個人都能收穫幸福,而是讓每個想要追求幸福追求自我的人,不再因為身份、種族、性別等原因而遭到不公,不再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強者的手中飽經欺凌還要感恩戴德。

         街邊的流浪歌手像在對她吟唱:「歌唱吧,就算沒有人聆聽;跳舞吧,就算沒有人注視;去愛吧,就像從來沒有受過傷一樣……去遠方吧,只為緊緊摟住你自己。」  

         一群年輕人路過,隨着歌聲在街邊呼擁着旋轉着,青春真好!但伊琳更滿意現在的自己,她仍然沒有足夠的智慧去面對生活中的理智與情感,她在閱盡滄桑之後,也許失去了不可再生的天真和無畏,但會得到後益無窮的通透。當她只贏不輸未嘗人間六苦時,又怎知何為慈悲,又怎知眼淚是苦是咸。又如何能懂得放下,放過自己亦饒過所愛。她的經歷或許微不足道,但冷暖自知才能成為此生的絕響。

         天邊的一輪新月正在升起,人生如河,雙手是槳,前方有光。那滿載生命迴響的移民之夢,終將隨那時光如銀河般流淌而去。

         墨爾本還是那個墨爾本,但她已經不是那個她了……

(本季終。全集《不羈的晚霞—忘情墨爾本》將於2023年二月由台灣獵海人出版社出版,台灣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發行銷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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