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是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完美的。
《中國經營報》26日曝光貴州女企業家馬藝珈伊，被貴州省六盤水水城區「以刑化債」後，事情出現了新的說法。
2月27日早上，水城區政府迅速發布通報回應。
通報稱，馬藝珈伊名下公司承建的10個專案，工程資料金額共計1.63億元，目前已支付1.47億元，支付比例為89.82% 。
故「六盤水市水城區政府共欠企業約2.2億元」及「區里要以1200萬元化解所有2億餘元的債務」的說法不實。
針對馬藝珈伊等人被拘留的原因，通報說是馬藝珈伊為了討回款項，僱傭耿某某、方某某安裝GPS定位器跟蹤他人，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
通報還說，馬藝珈伊等人去年9月編造虛假信息，在網上惡意炒作、在公共場所張貼不實大字報和拋散傳單，涉嫌侵犯公民個人資訊罪和尋釁滋事罪。
不過，這份通報卻沒有回應馬藝珈伊代理律師等10餘人被刑事拘留的原因。
此外，馬藝珈伊承建10個專案的手續，是否合法合規？也沒說。
看到這份通告後，《中國經營報》的記者郝成也不是孬種。
他在朋友圈強的回應：
「追着採訪你，打電話、發短信你不回。稿子發出去後，你深夜字斟句酌回了一個，還定性了一個不實報道，你究竟有沒有看一下文件，你自己的文件里怎麼說的？
郝成說，希望地方政府能夠坦誠面對問題，而非玩文字遊戲、混淆視聽。
此外，前《南方周末》記者褚朝新也在自己的公眾號附上水城區官方2021年出具的文件。
文件寫的明明白白，當地國企拖欠的工程款達近2億元。
所以，怎麼就支付了約89.82%呢？
02
工程款到底付了多少、到底拖欠多少，雙方說法差距太大。
但整個事件，卻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馬藝珈伊一口氣攬下10個政府工程是真的，但拿不回全款，也是真的。
貴州的這個地方，拿不出錢，更是真的。
到底這裡面有什麼說法呢？
我想有一條線索，可以貫穿所有。
也就是一個月前，我寫過一篇文章中提到了「李再勇的升官套路」。
那時候，央視發了一個反腐紀錄片，披露了原貴州常務副省長李再勇，在主政六盤水市的3年多里，盲目舉債搞項目，使得當地債台高築，新增債務達1500億餘元。
為什麼要借錢搞開發？他的目的是要當副省級的幹部。
李再勇在鏡頭前坦白：
「希望搞一些大手筆、大動作」。
「如果當時我借的這筆錢要由我來還，我肯定不會去借，但是由政府來還我就去借了，反正過幾年一換（崗位），一拍屁股走人，後邊繼任者誰來接誰承擔責任。」
這兩句話，點出了問題的核心。
李再勇的升官套路，就是學李達康。
花老百姓的錢，以壓制後繼者仕途空間手段，來圓自己升遷夢。
2013年到2017年，李再勇主政六盤水期間，推動興建了23個旅遊項目，打造刺梨產業100萬畝，打造近萬米的「亞洲第一索道」。
這些項目給當地帶來的是什麼？
新增債務達1500億餘元，從2013年到2017年債務增長率超300%。
為了弄到錢搞項目，李再勇還學起了許家印，以地方名義成立了6家融資平台公司，一塊土地同時多次抵押，甚至挪用群眾安置款……
巧了，馬藝珈伊也是在這個期間，接到相關工程的。
很難說，馬藝珈伊和李再勇沒有利益關係。
扶貧專案、幼兒園、小學、博物館、酒店、單軌高架遊覽車、度假區等……
能搶在國企央企前，攬到那麼多的工程，本身也是一種」能力」。
但，這也是現在的矛盾所在——李再勇被抓了。
新來的人，面對這個爛攤子、爛賬，自然頭皮發麻。
從過去10年的GDP增速來看，貴州平均經濟增速全國居首。
但中國債券資訊網去年11月披露，貴州特殊債發行規模達1447.6億元，是中國發行特殊債占比最高的省份之一。
去年4月，貴州還罕見公開透露地方債務嚴重，已無能力消化，希望得到上級部門的支持。
省里的巨額債務，很可能與當地大肆舉債建設項目有關。
所以在年初的時候，中央也要求包括貴州在內的12個債務問題嚴重的省區市，推遲或停止部分基建專案建設，以應對居高不下的地方債風險。
那麼，遺留的老問題怎麼解決？
馬藝珈伊的欠款，就是老問題之一。
如果李再勇還是書記，說不定就讓財務給她批了。
但現在換人了。
你給她錢，一方面確實給不起，另一方面，她當初的工程有沒有虛報款項，怎麼審計怎麼查？
可你不給她錢，合同又是明明白白的，怎麼辦？
說真的，新人也挺難的。
「反正過幾年一換（崗位），一拍屁股走人，後邊繼任者誰來接誰承擔責任。」
李再勇的「升遷稅」，早就榨乾後幾任的發展空間了。
但我認為，無論怎麼化解，都不能採取違法違規的方式。
律師查閱銀行資料發現，政府平台公司在兩家國有銀行貸款5.8億元，未用於借款用途，而是轉入多家關聯公司。
以1200萬元化解高達2.2億的所有債務，過分了。
哪怕多給個幾千萬呢？
我相信，馬藝珈伊也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實賬」，這是雙方可以坐下來談的。
但不能談的好好的，就把人抓起來，定個尋釁滋事罪……
不管這是不是「以刑化債」，毫無疑問，有關方面在這件事中姿態，恐怕已經在民企和民眾心中，留下了一筆公信力壞賬。
公信力，比黃金更重要。
司法，不容染指。
否則，李再勇的落網，不僅不能讓更多人警醒，還會製造出更多的黑暗。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木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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