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專家的專業意見,是現代社會治理的基礎。但是,有些所謂專家,着實讓人尊重不起來。比如說,國家衛生計生委專家委員會委員、中國人口學會會長、中國人民大學翟振武教授。
01 翟教授荒謬如兒戲的「二胎生育」數據預測
「開放三胎」政策出台後,翟教授又以人口學權威專家的身份面對多家媒體的鏡頭侃侃而談,臉不紅、心不跳,成竹在胸、氣定神閒,仿佛為這次政策調整做出了多大學術貢獻一般。
他可能忘記了當年「全面開放二胎」政策出台前的荒腔走板、胡說八道。互聯網時代,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不妨看看翟教授當年的口吐蓮花、信口雌黃。
翟振武在2014年3月的《人口研究》上發表論文解釋了為什麼不能全面放開二胎。按照他的估算,全面放開二胎的話,將累計多出生9700萬人,每年出生人口峰值將達到4995萬,生育率將達到4.5。
近五千萬人口峰值、累計增加近一億人口,相當驚悚。生育率達到4.5,更是驚得我下巴頦都掉下來了。
翟教授,全球197個國家,2021年總和生育率排行榜上超過4.5的只有21國,全部都是非洲國家。翟教授是夢回非洲嗎?
就是拿本國曆年生育率數據比較,翟氏數據也是難以置信。1970年代初有一段鼓勵生育到計劃生育之間的政策空窗期,生育率也不過4.5左右。隨便生的時候也就那麼回事了,限制在二胎竟然能回到那種水平?
2014年中國的總和生育率不到1.66,開放二胎竟然能讓生育率提高三倍?翟教授您又不是在少林寺上班,身邊育齡女性總是有的,親自調研一下也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吧?
如此荒唐的數據預測,當然受到了一致的質疑。翟教授沒有給出解釋,很快改口。
同年11月,他在《國家行政學院學報》發文改口說全面二孩每年會出生3100-3850萬。
翟教授按按鍵盤,一千多萬人口就這麼沒了。可是,一個月後翟教授又彈指一揮,再消滅了一千萬。
同年12月,翟教授在《北京日報》發文又說全面二孩後新生兒峰值不會超過2100萬。
就算翟教授會長專家是「從善如流」,這數字向下流動的速度也快得有點驚人,堪比「飛流直下三千尺,意思銀河落九天」的詩人情懷。
然而,人口學研究不是寫詩,不能一會兒三千尺、一會兒三千丈的率性。
2015年,全面放開二胎定局後,國家衛計委發布了相關預測,完全採納了翟振武的數據。根據這一預測,2017年如果不實行全面放開二胎政策,出生人數是1770.0萬人。開放二胎政策後預計出生人數將在2195.1萬人到2023.2萬人。
然而,根據2018年1月18日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2017年我國新生兒只有1723萬,比2016年減少了63萬。
翟教授,你的臉沒有被現實打腫嗎?
02 令人憂慮的「專家治國」
翻這筆不算久遠的「舊賬」,是憤怒,更是憂慮:如此專家,何以治國?
人口政策關乎長遠的國計民生,關乎民族命運。專家對政策效果的預測評估卻是如此兒戲,可嘆、可悲、可怕。
翟振武不是普通的學員知識分子,而是直接參與決策的部委專家、人口學領域的資深權威專家。他的「研究」也不是普通的學術活動,而是直接影響決策的專家意見。
專家當然也會出錯,但是翟教授的「預測數據」錯得如此不成體統、錯得有違常識,讓人難以理解。其中有思想觀念固化影響學術水平的影響,也有非學術的因素。
思想觀念固化很好理解,翟振武1982年人大經濟學學士學歷,1984年獲美國賓西法尼亞大學社會學碩士。他接受高等教育的時代,新馬爾薩斯人口學等控制生育理論是顯學,這很可能對他的人口觀念產生生了根深蒂固的影響。如果因此導致了翟振武在學術研究中嚴重的主觀性誤判,他顯然不再適合從事學術研究,更不適合擔任決策專家。
但是,翟教授發表錯誤且誇張的預測數據後迅速修改數據,似乎不能用學術思想陳舊來解釋——再陳舊的學術思想,總遵守基本的學術規範。隨隨便便發布數據,而後隨隨便便「打折」,這是任何規範的學術研究都不會允許的。恐怕還有非學術因素在其中作祟。
一胎政策長期執行,涉及到大量的行政經費、行政權力、各類業務以及罰沒款收入。涉及到權益相當龐大複雜,自成體系。翟振武這樣的「學者」在其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既要對內對外宣傳和論證政策的合理性,又要不斷用學術成果加固政策。這就是翟教授為代表的、曾經的中國人口學界主流。
這在翟教授當時的主張中也頗可發現一些端倪,比如他實際上並不反對開放二胎,而是反對「全面開放」,無非是要保留所謂的申請程序,有申請當然就有審批了……
「專家治國」的成敗在於,到底是聽取專家意見、選擇有公共服務意識的專家,還是讓那些只論證預設結論的「做題家」掛一個「專家」的招牌?翟教授大可捫心自問,自己到底是什麼「家」。
03 被耽誤的生育政策拐點
中國生育政策在2015年開始調整,是明顯被耽誤了。
2005年以後,「老齡化」已經取代了「人口過多」,成為中國人口問題的新熱點。其實,所謂「老齡化」根本原因就是「少子化」——老人不會憑空增加,人口壽命的增長是緩慢的,與政策導致的生育率相代際「對摺」的斷崖式下跌相比,微不足道。
日本比中國早了近二十年進入「少子化」,社會活力下降、經濟增長乏力,養老金缺口巨大。為此,日本政府設立了「少子化對策專任大臣」的高級職務,每年斥巨資以鼓勵生育。具體政策得失可以研究討論,但是鼓勵生育的方向是明確的。
這並不是日本獨有,鼓勵生育是「老齡化」國家一致的方向——除中國以外。翟教授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呢?
生育政策不僅是經濟問題,還涉及到千家萬戶的情感生活。「獨生子女政策」下,一個悲劇性的群體開始在中國社會出現:失獨家庭。2020年,中國失獨家庭總數將達到100萬戶。這意味着一百萬個破碎的家,兩百萬悲傷的父母。
儘管自2001年起,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紛紛出台對失獨家庭的經濟補助,但是喪子之痛無法用金錢計算,父母之愛也無法被計劃。
翟教授也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了吧?難道沒有一點起碼的同理心嗎?
最明確的預警信號來自第六次人口普查。2011年,國家統計局發布了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數據,中國0-14歲人口占16.60%,比2000年人口普查下降6.29個百分點;60歲及以上人口占13.26%,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2.93個百分點,其中65歲及以上人口占8.87%,比2000年人口普查上升1.91個百分點。
老人變「多」、孩子變少,是人口結構的重要拐點。國際上通常看法是,當一個國家或地區60歲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總數的10%,或65歲以上老年人口占人口總數的7%,即意味着這個國家或地區的人口處於老齡化社會。——在解決「老齡化」問題上,翟教授是始終積極的,可是除了提高生育率之外,這個「老齡化」又要如何解決呢?難道要減少老人嗎?那請翟教授身體力行、率先垂範好了。
幸而2014年翟教授的「4995萬、9700萬、生育率4.5」、「不願意生就不要放開」沒能阻止生育政策調整的方向,對此翟教授也應該感到慶幸。否則,他現在表態支持的開放三胎也不會成為現實。這有多諷刺?
以中國生育政策的重要性,以翟振武教授在這一領域的地位,以及他所發揮的影響,還有他炮製的「4995萬、9700萬、生育率4.5」,翟振武教授註定會被載入史冊,但不是「名垂千古」那種。正確的歷史評價也會被耽誤,但是不會缺席。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關胖侃財,原文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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