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碗麵嘛,多大點事?」
去年冬天,我偶然在網絡發現,許多小餐館決定為生活遇到困難的人提供「免費吃飯」,這些店鋪星星點點,幾乎遍布全國各地,大到北京、上海、廣州、烏魯木齊,小如廣元、湘潭,店主多是個體戶,散落在大城市的邊邊角角。談不上作秀,因為小本經營既無實力也無必要。我很好奇,這些平常的店家為什麼決定去做免費餐?又是什麼樣的人會去吃?他們都是在怎樣的困窘之下,決定接受這「一飯之恩」?
我撥通一家廣州名為「茹意竹升面」的麵館的電話,對面傳來爽朗的聲音,「你儘管過來,我請你吃麵啊。」
店長叫李茹,經營麵館四年。我在廣州越秀區見到了她。李茹頭戴廚師帽,口罩拉到鼻樑,一雙有神的眼睛總是笑眯眯的。她指給我看那張貼在店門右側,小小的紅色海報,標題很簡單,「免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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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是「如果你在廣州沒有收入,遇到困難,您可以來小店,告訴服務員來份『單人套餐』,吃完直接走就是,不必客氣。」
如果仔細看,左上角已經略微卷邊,翹起的褶皺泛黃。李茹很自豪地告訴我,自開業以來,這張海報就貼在門口,現在已經四年了。
麵館不大,十多個平方,擺着四五張小桌,乾淨整潔,李茹和弟弟東林兩人分工,一個在後廚煮麵,另一個就在店裡招待客人。麵館的客人多是附近居住的熟客,退休的老頭老太混雜着附近工作的年輕人,他們跨進門不看菜單,熟練地點一句:「老樣子,加點雲吞啊。」
李茹想做免費餐很久,她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她18歲時從湖北獨自跑來廣州,當時身無分文,沒飯吃是常有的事,有時就撿爛蘋果爛餅乾充飢。有一次,她在角落蹲了一整天沒有進食,李茹想:誰能看見我,給我一口飯?
這樣的人當年沒有出現,如今李茹想做那個給「一口飯」的人, 「人真餓的時候,就需要這一根救命稻草吧?」
她原本想效仿香港,在電視上看到香港有免費派飯的傳統,許多富人會花錢購買多份盒飯,每周挑幾天,僱傭志願者在大街上發放。她想過每周固定時間,提供免費餐,但權衡之後放棄了,「真正有需要的人不會在固定時間才來吧?」
弟弟東林想了想也答應,「不就是一碗麵嘛,多大點事?」
在茹意竹升麵館,免費餐的暗號是「單人套餐」。只要你進門和老闆對上暗號,他們就會操作點單機器,選擇「單人套餐」,標價0元,出票機會打印點菜單和結賬單兩個小票,套餐轉為流水號,上菜時只叫號不問人——東林一邊演示機器一邊告訴我,面子是很重要的事。對於大多來吃免費餐的人,他們「不聽不看不問」,最多詢問,「還需要加面嗎?」
在麵館里,單人套餐可選一份拌麵或湯麵,能加雲吞,標價大概10元到15元之間,「加肉的我們供不起,但我們能解決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李茹記得剛開店時,每天都有人圍在店門口端詳海報,「免費吃飯真的假的哦?」她就大聲強調,「當然是真的,你們要不要進來吃?」大多人都會立刻搖頭走開,仿佛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晚上十點,茹意竹升麵館到了打烊的時間,而在廣州市天河區的另一個城中村街頭,這卻是胖哥炸串店最熱鬧的時候。一個幾平方的空間,支撐起加班夜宵的好歸宿。
一把把新鮮的肉串攤開在烤架,大火炙烤。胖哥人如其名,啤酒肚,後退的髮際線,眉毛濃密。對於烤串,他有自己的要求:最多同時烤兩份,以保證熟而不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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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胖哥炸串店
食客多是年輕面孔,大部分是附近的打工人,背着雙肩包或斜挎小包,點份炸串坐下來,打開短視頻,卻難掩疲憊神態。偶爾嘮上兩句,無非是「剛下班」、「換工作」、「要出差」。
這麼一家幾平方的小店,也要做「免費餐」,當然與店主人的經歷有關。
胖哥從湖南來廣州打拼20多年,有過最窘迫的時候,那是十多年前,當時做生意虧錢,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有一次坐地鐵出站時,他突然愣在閘機前:他連5元車費都掏不出了,而身後出站的人流已經洶湧而至。那是最不堪的一段回憶,胖哥在地鐵站內來回亂轉,掏出身份證,求人給他轉車費,「有時人就差這麼一點幫助對吧?」
2022年底疫情結束,胖哥決定掛出「免費餐」的牌子。「每個人受的苦都不同,就是那一刻想到,我是不是可以做免費餐?」
一塊發光的屏幕,簡單的四個字:「免費吃飯」,從此閃亮在燒烤攤前。
不要小看「一飯之恩」的意義,胖哥記得今年六月份有個青年,穿着破大洞的衣服,站在門口詢問「單人套餐」。他吃完後離開,胖哥去收拾時看見一張紙條和壓在底下的50元,紙條寫着「我願意留下我的全部家當,幫助下一位有需要的人。有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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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來吃免費餐的人
來吃免費餐的人,穿着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偶爾褲腳磨破的洞,鞋帶趿拉卷邊的迷彩鞋會露出一點困窘,但也僅此而已。但李茹依然覺得很好辨別:如果是年輕人,進店總向地面瞟,小聲問,「可不可以有份單人套餐?」;中年人就默默坐角落裡不說話,等他們忙完再要份面;老年人徘徊在店門口,不進來也不離開,偶爾往店裡看一眼。「給你吃份面啊?」李茹會主動問。
來吃免費餐的老年人多是附近的低保戶。最近幾個月常來的大爺在菜市場干一份小工糊口;之前路過的老奶奶坐在門口等碗面,家裡人不給飯吃,她晚上去睡公園。
「其實絕大多數人我都不記得,他們只會來吃一頓,我和我弟不問也不打擾人家,都要尊嚴對吧?只有那種連續幾天甚至幾個月都來的人,我會主動搭話: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李茹記得年輕人的侷促。2020年時,幾乎每天都有人來,一來就是兩三個,她記得有兩個還提着行李箱的小伙,進門也沒看菜單,湊到身邊特別小聲問,這能免費吃麵嗎?然後還說,我沒有錢啊,等我找工作掙到錢……
有一個拿着蘋果手機的男孩,每天晚上準時來吃麵,也是沒找到工作,李茹幫他詢問附近的機會:服務員、洗碗工、工地日結都打聽過,男孩也愁眉苦臉,抱怨到處都不招人,直到有天男孩突然沒來,李茹開心地想,他肯定找到工作了。
還有個染着黃毛的小男孩,夏天從外地過來,沿着街上店鋪一路問招不招工,最後問到李茹這裡,「他說沒錢吃飯,想找個小工,但沒人要他。我一問還沒成年。我(開玩笑)說你頭髮太長,如果在麵館做工要剪頭,小男孩還挺不服氣,最後我拿了十元,跟他說,年紀這幺小,回家吧。」
如果人到中年,找不到工作就會更加氣短。去年年底,有個中年男人來吃了一周,軍綠色的褲子撇着線頭,白色運動鞋磨掉了邊。他已經失業小半年,下午吃份面,晚上就去麥當勞過夜。男人問這裡還招工嗎,李茹勸他過年回家吧,男人快要把頭埋進碗裡,「沒有回家的錢。」
來吃免費餐的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通過李茹的回憶,我想如果這其中有心酸的話,那並不是他們的錯。後來我從廣州去了深圳坂田,坂田號稱「深圳學歷最高的城中村」,周邊環繞諸如華為這樣的高科技公司。這裡有一家盲公紫金八刀湯店,也推出了「愛心餐」,我見到了店主袁志勇。他加入了當地街道辦事處組織的「愛心餐計劃」。他告訴我,愛心群里很多老闆都會給來吃免費餐的食客拍照,也許是為了計數或宣傳,但他沒有參與,「我不想冒犯他們的生活。」
他說,有位來過兩三個月的中年男人,是愛心餐常客,他在不同餐廳輪流吃。男人已經大半年沒找到工作,他記得對方有兩次很高興地說,別人給他介紹了蛋糕店的工作,之後不會再來吃愛心餐了。但沒過幾天,男人又出現在店裡,袁志勇就明白,面試肯定沒過。現在男人又已經兩個多月沒來,「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到了工作呢?」
當一個人真正需要幫助,他不想拒絕
因為愛心餐,李茹告訴我,店裡也常常會迎來不速之客。
一個年輕女人帶着小孩,進門就說「來份單人套餐」,她回後廚端了兩碗素麵,母子倆吃完後,女人告訴她來意:「我就是來考察你們這裡免費餐是真是假,還以為騙人呢!」然後又原價付錢。李茹錯愕又無奈,她不知要以什麼態度面對這種「實驗」,「你說怎麼就不信呢?」
也有少不了被「薅羊毛」的時刻。一個年輕男人,一身黑色修身西裝,皮鞋亮得反光,挎着相機,點了份15元的雲吞麵,吃完又續了份面,結賬時從口袋裡掏出五元紙幣,「你們給人免費吃不用錢,我給5塊可以吧?」
也有直接上門要錢的。每年年末,沿街乞討的人都會變多,有個阿姨進店找她要錢,說想坐車回家,李茹給了10元,結果沒幾天她又來,說「我不要吃麵,我要錢。」
「我也很生氣,告訴她,阿姨你又年輕,又好手好腳的,我們免費提供麵食,包吃到飽,錢是不給的。」
被「薅羊毛」的行為不勝其擾,但李茹最終說服了自己,因為「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進店要求免費吃飯」,那些真的需要幫助的人,會以真心回應她。
李茹遇到過一個青年,吃完免費面後,扭捏着找她借50元,因為手機證件都被派出所扣下,想借錢去酒吧睡一晚,承諾下周一定還錢。李茹給了這筆錢,沒留電話,「我也沒去判斷真不真,但沒想到兩周後他還提了個果籃來還錢!」
袁志勇很理解身邊一些老闆為什麼放棄做愛心餐廳,袁志勇也經歷過這種掙扎。有時一出名,「薅羊毛」的人都會蜂擁而至。妻子曾經和他爭執,「出來開餐飲是為了掙錢,為什麼要做愛心餐?」
他計算過成本,一份最普通的醃粉面大概3元左右,這在湯店的負擔範圍內。原本店裡愛心餐標是一碗湯粉加一瓶任選飲料,但店鋪經營困難,今年十月後去掉飲料,「我們只能解決溫飽,真正需要這口飯的人應該不會計較,對吧?」
談到做餐飲,「生意不好做啊」。袁志勇略帶愁苦地感嘆,他觀察過,兩年前店鋪開張時,周邊的餐館都在營業;今年附近的店鋪幾乎全部換成新店,還有不少店鋪貼着「轉讓」,有家店已經掛了一年,但無人問津。
十月份時,袁志勇剛經歷關店危機,他甚至已經撕下門口的「免費餐」海報,但還是覺得不甘心,又貼了回去。
當一個人真正需要他的幫助,他不想拒絕,他說這是個心態問題,他不想被「薅羊毛」的人分心。即使來吃愛心餐的人衣服最時髦、手錶最閃亮,看向他的眼神,也是略微向下躲閃的,「你不能直接用穿着去否定他,人都要尊嚴的對吧?」
晚上12點去垃圾桶那裡看看
必須承認,在廣州或者深圳的這段時間,無論是在茹意竹升麵館還是盲公紫金八刀湯店,我都沒有真正看到來吃免費餐的人。飯點或非飯點,人們來來往往,收銀台總會傳來「到賬xx元」的聲音。
李茹記得留着黃毛的小男孩扭捏不肯走,找張白紙寫下自己的姓名、電話和住址,許諾以後一定會再來。這張白紙至今妥帖地放在收銀台,我撥過去,對面無人接聽。「也許都過上正常日子了吧?」
「現在社會這麼發達,還會有人需要免費餐嗎?」李茹既是對我說,也是自問自答, 「晚上12點去垃圾桶那裡看看。」
每天打烊後,廚房裡大量的廢料都會運到公共垃圾桶。出店左拐數十米,左手邊有條小巷,巷底有一排垃圾桶。深夜十一點,李茹經常在那裡看到,有人圍着垃圾桶仔細翻找食物充飢。
鐘點工王叔就是這麼找來的。每天晚上十點半,麵館打烊後,他就來打掃衛生。
他和李茹就是在垃圾桶旁遇到的。當時是去年底,深夜,垃圾桶邊,李茹看見他拖着小半袋的塑料瓶和紙袋,就以閒聊的口吻問起:「在這兒多久啦?能不能給我找個鐘點工到麵館做衛生?」王叔回答的有些靦腆,「您看我行嗎?」
王叔剛過60歲,四川人,操着一口粵語味兒的四川方言。他前半生都是農民,做農活望天收,但種地養不活家裡人,兒子出生沒幾年,四十歲時他決意和妻子一起來到廣州——這個親戚口中能賺到錢的地方,現在已經近20年。
他和妻子租住在附近的小單間,白天兩人一起上工,下班後妻子回家休息,他接着來做鐘點工。王叔的力氣很足,一個人麻利地拖着齊腹高的大垃圾桶到公共區,不帶喘息地擦桌椅拖地板,他工作麻利而認真,打掃時偶爾停下來,是用手指捻起地上的一兩根頭髮。
王叔只有一個沒插卡的手機,要聯網就蹭免費的Wi-Fi,每天出租房和做工處往返,他不覺得自己應該為一個號碼花錢,而且他說「沒人會聯繫我的」。王叔很少想以後的事情。我問他,有沒有想過,比如到了徹底干不動的那一天?
「到那一天再說吧。」他想想補上一句,「我也沒有後路。」
洗碗工陳巧則從吃免費餐的人里發展而來。年初,陳巧進到店裡,一個人坐在桌前,不點餐也不講話,直到李茹去問,「我給你下碗面?」陳巧點點頭,吃完後默默離開。後來她連着吃了一周免費餐,李茹忍不住搭話,「你有什麼困難嗎?」
陳巧說話和行動都慢吞吞的,李茹想了想說,「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這裡干點活?你會洗碗嗎?」
陳巧聽懂了最後一句話,她說行。李茹問她要多少工資,陳巧想了想,「你給多少錢都可以。」
陳巧是本地人,家就在附近,她大多時候很沉默,洗碗的速度不快,臉上叢生的皺紋掩蓋住她剛滿四十的年齡。李茹也想過讓陳巧幫忙處理廚餘垃圾,但陳巧身體沒力氣,有時坐着都會發抖。陳巧的手腕會無意識地顫抖,偶爾端個盤子,她要用大拇指扣住邊沿,雙手掌心挪到盤下,李茹擔心地囑咐她,「慢點兒,不急。」
陳巧是低保戶,她還有殘疾證,後來熟悉之後,李茹知道了她的故事,「你知道嗎?她原來很聰明的,廣州美術學院畢業的。但當時生孩子大出血,撿回一條命,對腦神經還是有損傷。」丈夫繼續工作,她自此完全回歸家庭,負責小孩的接送:八點前送孩子上小學,三點後,接孩子放學,中間的七小時就在麵館洗碗。原來,這塊時間是空白一塊,她要麼回家裡發呆,要麼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我嘗試和她對話,但她很少對外界的響動有反應,仿佛隔着罩子打交道。每一句話她都要在腦中過濾,說不出太長的句子。李茹笑着幫我翻譯,「阿姨,她這是在問你現在過得好不好呢?」
她點點頭,用力牽動嘴角上方的肌肉上揚。「現在有事做,就沒那麼孤獨。」
「不好意思和愧疚占據超過90%的情緒」
我輾轉聯繫到吳進時,他剛剛在惠州入職新工作九天。去年九月底到十月初,29歲的吳進依靠愛心餐生活過一段時間。他是湖南人,在深圳馬蹄山待了近七年,那裡聚集着許多出口外貿公司。
從今年年初開始,吳進一直在找工作。他沒想到找工作的形勢會如此艱難。他曾經在亞馬遜做過to C運營,但現在出海業務收縮,同類公司卷低價的競爭壓力大,求職者又有大量廉價應屆生。吳進說,在深圳gap一兩周還行,如果超過一個月,很多公司就不會想要。
每一次面試,吳進都感覺是一場漫長的服從性測試。有些hr把他當作完成KPI的機器,有的不忘貶低他過往的職業經歷;談薪資時報高了認為他不值得,報低了又覺得他實際能力也就那樣。
經濟和心理狀況一起向下,他不敢和家人聯繫,挨到九月,只能用僅剩的幾十元一天一天續青旅,再沒有額外的錢吃飯,實在沒辦法了,他想到曾經在路邊看見過的「愛心餐廳」。
吳進選擇的店鋪就是紫金八刀湯店,因為「店鋪越小,心理壓力也越小」。但走到店門口,來回踱步十多分鐘,還假裝低下頭玩手機,就是不敢進去。他用餘光觀察店裡的客人,一直等到店裡沒人了,才鼓足勇氣進店。
「我性格很內向膽小,又是求助者的下位身份,很怕麻煩別人,進店之前就要做一陣子心理準備,腦補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包括被拒絕。」
「不好意思和愧疚是占比最大的情緒,超過90%的。」他小聲和店員小哥開口,要一份愛心餐,慶幸的是,沒有想象中的拒絕,店員反而很體貼地詢問他想喝什麼飲料,吳進很緊張,只聽清可樂或芬達的選項。點完河粉和小瓶可樂,他感覺自己的聲線一直在顫抖。
這是吳進當天的第一頓飯,也是唯一一頓,吃飽後他沒有離開,坐在原位積攢勇氣,去後廚前向店員道謝。事實是,袁志勇和店員都不記得他,他只是那些來吃免費餐的「不好意思」的年輕人中的一位。
那段時間吳進白天硬扛,餓了就喝水,晚上去愛心餐廳,一天就吃這一頓。他在網上尋找那些提供愛心餐的店家,有時就意外發現,原本計劃前往的,有的已關店,有的只剩建築廢材。還存在的愛心餐廳,有的也帶給他羞辱的體驗,餐廳前台和服務員要求他去街道辦證明再來,他轉頭離開了。
每家愛心餐廳他只去一次,因為開口要免費餐已經無比艱難,他無法承受去同一家店多次。他害怕被記住,以一個「吃白食」的形象。一位給他端菜的阿姨寬慰他不要有心理負擔,「都是老鄉,誰沒有困難的時候呢?」吃完了,還讓他提着滿滿幾盒飯菜回去吃。
十月過後,他在惠州找到一份售後客服的工作,因為各種刁難,他只做了九天,對方並不想為此支付工資。吳進正在申訴,等這幾天的工資下來,就補上房租,買車票回老家休整一段時間。
「如果還有機會,」他始終有一點憂傷,「我會再回那些很好的愛心餐廳,去真正消費的。」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穀雨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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