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不要碧蓮才能掙錢出名的時代,我仍然低估了芳草天的底線。它們就不屬於禾本科,而屬於肛腸科,舌尖門診。—-李承鵬
前幾天,前南方都市報、新京報總編程益中發出警告:我想警告李承鵬之流,那些被你炮轟過的名流,他們除了比你錢多,名氣大,沒有哪一點不比你強。
這個只有修到腦梗和精神病雙重境界才寫得出來的病句,已被網友們玩壞了。我還真想了想,這些年我炮轟過倪萍,余含淚,白岩松,郭美美,胡主編,郭小四,周小平,紅會官員,中石油官員,武漢官員……我要是比它們還有錢,就是一件很驚悚的事件了;我早已社死,不能出版,文章被刪,沒它們有名也很符合大眾傳播學規律。可是,這正是我想堅持的。
在這個時代還談「堅持」其實也有點裝逼。我反思過自己,其實並沒有堅持什麼,只是性格有些惰性,不願改變自己,不願熟練學玩抖音,不願開直播,不願做短視頻當眾表演劈岔引得人們前仰後合、交口稱讚:瞧這老小子,還真有意思。我人到中年,母親剛剛過世,我記得她老人家走之前跟我的最後一次深談,她說:要敢愛敢恨,沒有恨的愛是膚淺的情感。
所以,如果說堅持,我只想保持住一點憤怒,算是我跟這個世界最真摯熱烈的情感聯繫。不是嗎,我得對自己誠實。
早年我做不到國足輸球了還說「其實輸出了希望」,後來我回歸寫小說也寫不出「光明的尾巴」,現在拍電影但凡明星不記台詞或遲到,我就臉色不好看,沒有迂迴融合。有一天王小帥善意規勸:你這樣,根本不適合當導演。是的,我是典型的喜怒形於色,從這個意義,我其實是一個膚淺的人。這也導致我是一個失敗的人。13年王利芬採訪我,讓我給年輕人講講成功的經歷。我說,其實我沒成功經歷,只有失敗教訓,我是從一個失敗走向另一個失敗……當時她不理解,以為我故意搞氣氛,現在她該明白了。
所以,南方系教父程益中對我發出的警告,其實也是實話,我確實挺失敗,一個社會學典型的Loser案例,告知學生,不可救藥。可是我還是想問:失敗者就不能炮轟世間不公嗎?沒錢沒名,就沒資格表達自己鮮明的生活態度?什麼時候這個世界開始流行,每當遇到不公,我們不是去論對錯,而是去比誰更有錢有名有范,難道公知圈墮落成名媛圈了。要這樣,今後遇城管暴打菜農,長生假疫苗致死嬰兒,鄭州大水淹死平民,咱不討論是非,直接來一打愛瑪仕,整三箱LV,比抖音粉絲數,高下立判。
這,特麼就太丟人了。
前些日子,先有高曉松拉皮整容唱紅歌演了八年的公知終於露出本色,後有白手套馬爸爸趙格格被處罰,有一些朋友就呼籲仁拳和程序正義。我讓他們別自作多情,人家這是接受家法,吃檔的飯砸檔的鍋,沒啥可冤的。他們又祭出馬丁尼莫「今天……明天是你」。我很煩黃左濫情,又打了比方,就像東林黨人為太監爭仁拳,站紫禁城門口大聲疾呼:還魏公公雞雞,還魏公公雞雞,按程序正義地割他雞雞!
教父程益中就跑到我帖子下面,一會兒說:公知應戒除審查公眾言論的壞毛病(很震驚,公知不是萱萱也不是網錦哪有資格審查言論,這跟小粉紅罵連一寸土地所有權都沒有的網友是賣國賊似的);一會兒說:他覺得高曉松唱的紅歌確實很好聽,詞也情真意切(What,那我們反對重慶之唱紅歌幹什麼);一會兒說:高作為持有美國護照的外國人有批評或讚美中國的權利(瞧這外賓裝的,很有環時和陳平的范兒);甚至批判:大眼客觀上已達到五毛和小粉紅的認知水平,是受了檔國的仇富仇恨教育(批評貪官白手套及舔貨是仇富仇恨教育?這邏輯,腦子裡安了抽水馬桶嗎)……程教父一直沒完沒了教育着我,一直沒完沒了,大家知道,我最討厭爹里爹氣的教育家,告訴他互相取關吧,煩你。
一個人從牛逼到傻逼,其實只需要辦一份《紐約華人資訊網》。你看,在美國罵美國,多熟悉的那味兒。
在我的詞庫里,傻逼一直是個客觀陳述,因為沒有別的詞能把一隻行走的抽水馬桶描述得如此傳神,李敖說過:我不僅要罵你是王八蛋,我還要證明你是個王八蛋。你看,程教父為了給高曉松洗地,就編造了一個「九年前的那個飯局我也在場」的劇本,說明高曉松並不是真在諷刺買不起房的年輕人,不是真在揶揄公共意見表達者,更不是轉身舔菊,因為「高曉松就是一個出身名門、志得意滿的成功人士,活得精彩的才子佳人,能侃會聊、什麼話題都能自圓其說,胡說八道也很圓潤中聽;他是很典型的北京侃爺,讀書多而雜,見識廣而博,說什麼都頭頭是道,我們作為聽者也不能太較真,他出言時未必深思熟慮,但人比較有趣,大部分話題議題見地不俗,三觀大體站得住腳,這次他唱紅歌,我覺得他舉例的紅歌很好聽,詞也情真意切。作為外國人,他有批評和讚美中國的權利。」
這盤叼的,深得胡編真傳。
根本沒什麼飯局,那是我新書發布會上正式採訪,高曉松很篤定地發表了觀點。按說當時我該賣個面子,所謂名流們嘻嘻哈哈割輪韭菜就好,但我實在忍不了離岸愛國者諷刺淹水裡的人充滿優越感的嘴臉,才當眾公開懟。再往後就是微博公開論戰,網友們都有截圖。
為什麼程教父要臆想一個不存在的飯局,因為他想營造其樂融融名流閒聊場景為高曉松摘清,警告大家「不要上綱上線、揪住不放」;為什麼他又在真相聲明里悄悄刪去「公知應戒除審查公眾言論的壞毛病」「我覺得高曉松舉例的紅歌確實很好聽,詞也情真意切」「作為外國人,他有批評和讚美中國的權利」,因為他也知道這特麼叼得太明顯了滿飛盤都是牙印,順便製造我聽不進意見的劇情,方便他滿地打滾對我破口大罵,「操」「人渣」「雜碎」「狗雜種」。
看,褲子都脫了。問題是你幫公公爭雞雞權,脫自己褲子幹嘛。
這一系列猥瑣的動作啊……
馬龍.白蘭度說:你特麼哪有教父的樣子。黑格爾說:我懷疑你在開車。魯迅說:我不僅罵你傻逼,我還證明你是個傻逼。
他說從未炫耀有大筆投資,查一下群聊記錄吧,人可以猥瑣,但不要健忘,猥瑣只傷五官,健忘禍害三觀。我也沒說賣了還沒賣,大家只是覺得那網站太噁心。人不是不可以去賣,事實上人人都在賣,賣體力賣智力賣肉體,但吃相得好看一點。
我已中年,見過英雄,見過婊子,見過牌坊,也知很多人生就是買進賣出,有時漲停,有時被強行平倉。有扒灰的,有偷小叔,慢慢地見慣不驚,慢慢就想退出江湖。可詩與遠方是一碗毒雞湯,遠方比眼前有更多苟且,逃無可逃時,只好把苟且當枸杞,生活中不止有枸杞,還有撕與圓房……
這並不是對程教父的回應,他對我並不重要。這其實是自己對自己的回應。我得對自己這幾年說些什麼。
最近流行豐子愷那句話:有的動物是皮值錢,譬如狐狸;有的動物是肉值錢,譬如牛;有的動物是骨頭值錢,譬如,人。謝謝朋友們抬愛,可是用我身上真肉麻了,我特麼哪兒配當良心,頂多不想讓熟悉的朋友心涼,也不是什麼脊樑,只是努力不去做倪大姐那種共和國羊蠍子。當初網信辦魯煒邀我參加大V會,我說「我丟不起這個人」,又說要投資我的電影,我也拒絕。沒接遊戲廣告是怕家長們堵門,沒接瑞士軍刀箱包廣告是怕人說利用微博割韭菜。這些,都不是骨頭硬,而是膽子小。政治太髒,越遠越好,我只是猜准了一場球賽結局而已。
這麼說也有惺惺作態之嫌,畢竟,謙虛也是一種演技,自黑表演局氣。早年方舟子抨擊我接樓盤廣告,雖然其中是一個叫朱亞的王八蛋騙我去拍個成都文化名人的廣告,另一個是帶小區孩子們做夏令營公益,但我道歉了,因為確有瑕疵,添了錢捐給了免費午餐。我覺得方舟子做得對,這讓我隨時提醒自己別特麼飄飄然陷入虛偽。江湖水深,有個公知邀我討伐竇含章等五毛時名單里悄悄夾帶了方的家人,太特麼不地道了,我從不傷及家人,只是當時根本不知道那名字是誰。就這樣,錯的就是錯的,對的就是對的,我不會惺惺作態把自己的錯說得過重,也不會給自己粉飾矯名。
誰不知道誰啊,英雄最怕見老鄰居。不活在別人嘴裡,不裝逼在自己虛名里。
這不是私人恩怨,恰恰是公共話題。我們都沒有自己想像中勇敢,這不意味着我們要放棄年輕時的血氣。我們漸漸遠離了局氣,但也別沾上一身的菊氣,腆着臉賠笑:爺,對不住您,這幾天舌頭上火起泡,剌傷了您的屁眼。
程教父滿地打滾罵我是「販賣仇富、仇恨和討賞正義的文字奸商」,這也太沒技術含量了,大家都知道,我從不開文章打賞,不直播帶貨,不開網店也沒有實體店。我沒有綠卡,沒有美國房子,沒拿境外勢力一分錢,連外國媒體轉載文章的稿費都不收。我這麼做只是想證明:我寫文章不是為了錢,而是因為你們丫確實不對。
賣,誰不會啊,小腚撅個好體位。貴人貴人,就是你跪着才能遇見的人。我退出很多圈子,是因為本來是比才華,後來成了比髒。
別炮轟炮轟的,這語言太紋革,別動輒說批評名流是出於嫉妒,嫉妒太監上書房行走?還是嫉妒公公可以做到蹲着撒尿這麼高難的動作?別用蹲着的腦迴路想像站着的氣派,很多人之所以沒錢權名利,只是不想活得太髒。這世上應該懟的人多,值得愛的人也很多。我支持過李文亮、方方,讚美過不倒希望小學的監工句艷東、救助塵肺病人的王克勤、拋卻名利的袁立,對了還有五四兄弟說的「大海的方向」。
曾經的好友,把酒而行,對酒當歌,血氣方剛。
慢慢地就面目陌生,分道揚鑣,天各一方。
別勸我蹲着撒尿,我怕濕腳。也別勸我寬容,我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
就是《與山巨源絕交書》:……欲離事自全,以保餘年,此真所乏耳,豈可見黃門而稱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期於相致,時為歡益,一旦迫之,必發狂疾。自非重怨,不至於此也。
意譯成大白話:我是一個想遠離世事以保全餘年的人,真缺少上面您所說的那些高尚品質,以我的個性,怎麼可能看到太監,卻去稱讚他是守貞節的人呢!如果你急着讓我跟您一同去做官,想把我招去,常在一起把酒言歡,萬一哪天老大哥來逼迫我,我必然會發瘋的。除非你我之間曾有深仇大恨,否則是不會狠到這種地步的……
就這樣吧。人各有志,有的已離岸愛國,有的在線批判,有的飛黃騰達,有的殘度晚年。
英雄各有出路,中指莫問根數。
(全文轉自微信公眾號,原文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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