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新手機突破美國封鎖？

8月29日，恰好是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訪華期間，華為隆重推出的最新款旗艦手機Mate 60 Pro開售，反應極其熱烈。大陸媒體紛紛歡呼國產「高端技術」登場，官媒《環球時報》發文稱，華為新機發售「足以證明美國的極限打壓已經失敗」。由於美國及其盟國限制中國獲得高端芯片，華為新手機引發西方世界的格外關注，華為真得突破美國封鎖，再次崛起了嗎？

整理：嘎弩

 全國一片歡呼祝賀華為

華為公司8月29日宣布，正式推出新款Mate 60 Pro機型。華為商城在一封公開信中說，華為推出「HUAWEI Mate 60 Pro先鋒計劃」，稱這是「史上最強大的Mate手機」。

公開信稱：這款新手機成為全球首款支持衛星通話的大眾智能手機，「即使在沒有地面網絡訊號的情況下，也可以撥打、接聽衛星電話，讓你時刻線上」。

據中共官媒澎湃新聞報道，華為Mate 60系列全面開售後，位於上海南京東路的華為旗艦店出現大批消費者在排隊預約新機，華為旗艦店工作人員稱，目前預定需等待一至兩個星期的時間，一人僅限預定一台手機，以及須繳納1000元人民幣（約200澳元）訂金。

華為現已公布 Mate 60/60 Pro 手機全系價格，標準版起售價 5499 元，Pro 版起售價 6499 元。據分析師們預測，華為 Mate 60 Pro 在發售 12 個月後的累積出貨量，預期至少將達到 1,200 萬部。

這款手機的推出讓中國社交媒體用戶和官方媒體陷入瘋狂，網絡上，諸多數碼博主進行拆機評測，稱手機速度已經符合了5G標準、突破了美國對華為的芯片封鎖。

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30日離開中國的當天，中國官方媒體《環球時報》立刻發表題為「雷蒙多該如何準確理解華為預售新機」的社評。

文章說，Mate 60 Pro的發布被許多中國網友賦予了「在美國打壓之下昂起頭來」的含義。文章直言：「這些聲音應當被雷蒙多以及更多美國人聽到，並對華盛頓形成觸動。」

這篇社評還說，「華為手機在3年的被迫沉寂後『重出江湖』，就足以證明美國的極限打壓已經失敗。」

中共機關報《人民日報》的微信公眾號9月5日發文稱，「實踐表明，那種動輒無端打壓、制裁、封鎖別人的『逆勢操作』，不僅難以達到效果，反而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權威機構發布拆解報告

總部位於渥太華的全球著名半導體行業觀察機構 TechInsights，公開發布了他們對華為 Mate 60 Pro 的拆解報告。

根據TechInsights 的拆解，Mate 60 Pro 搭載其專有芯片 Kirin 9000s，由中國頂級代工芯片製造商中芯國際使用先進的 7 納米 (nm) 技術製造。

TechInsights分析師丹•哈奇森(Dan Hutcheson)表示，該款手機「展示了中國半導體行業在沒有EUV工具的情況下能夠取得的技術進步。這一成就的難度也顯示了中國芯片技術能力的韌性。」

據分析師稱，「與此同時，對於那些遭試圖限制獲得關鍵製造技術的國家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地緣政治挑戰。結果可能是面臨比現在更嚴格的限制。」

據報道，TechInsights 副主席分析認為華為 Mate 60 Pro 搭載的芯片距離最先進的技術仍有 2-2.5 節點的差距。

 華為芯片與頂尖還有 3 到 5 年差距？

央視《新聞一加一》欄目針對這一拆解報告進行了採訪報道，北京郵電大學教授、中國信息經濟學會常務副理事長呂廷傑解釋說：「2 到 2.5 節點意味着我們跟先進制程的 5G 芯片還有 3 到 5 年的差距，這 3 到 5 年是西方國家用他們的技術進步速度來判斷的，但是我們中國往往能用中國速度完成超越。」

「我們終於解決了 5G 智能手機先進的 5G 芯片問題，但是我們必須承認它距離最先進技術還有很大差距。我們現在華為麒麟 9000S 芯片應該達到或者接近 7 納米技術。但其實從 7 納米到 5 納米再到 4 納米還需要一個很長的很艱難的研發過程，所以我們還不能太高興。但是我們確實取得了一個很重要的突破，就是把智能手機最關鍵的芯片，尤其是 5G 芯片的部分，可以實現國產化。」

呂廷傑還表示：「從目前國內外各個機構對華為新手機的拆解來看，它的麒麟 9000S 芯片包括其它 1 萬多種部件，應該說基本都實現了國產化。這意味着在 5G 智能手機領域，我們突破了「卡脖子」的問題。」

對於TechInsights 副主席在評價華為 Mate 60 Pro 時用到「令人驚嘆」「始料未及」等詞彙，呂廷傑解釋稱：「中國突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克了 7 納米的技術，他們一定認為中國有著非常獨到的技術進步或者解決方案。我們也很吃驚，我感覺這比我們想象的要快了很多。」

 華為5G是不是真5G？

據美國之音報道，從2019年開始，在美國一系列制裁和出口管制下，華為只能使用庫存芯片推出有限批次的5G手機。美國不僅禁止依賴美國技術的外國芯片製造商向華為出售任何芯片，還切斷了華為及其相關夥伴獲取芯片製造工具的渠道。因此，從2021年7月開始，華為的P50系列手機甚至被迫退回到了4G技術。

報道稱，與中國外交官員和政府官媒一片叫好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華為和中芯國際對新手機的「技術突破」一直保持沉默。宣傳中也沒有提供有關內部芯片組功能的信息。

據中國用戶在社交媒體展示的測速視頻顯示，華為Mate 60 Pro手機開機接入無線網絡後，並不顯示4G或5G的信號指示圖標。但這些評測者說，Mate 60 Pro的下載速度與主流5G手機網速旗鼓相當。

彭博社記者用這款手機後在香港用中國移動網絡測試後稱，手機無線數據傳輸速度達到每秒350兆。

黑龍江的一名科技博主在微博上發布視頻說：「目前來說，我們這邊測的是500多兆的速度，但在一些網絡比較發達的地區，能夠測到800多兆的速度。這個速度顯然它不是4G。」

英國市場研究公司Radio Free Mobile創辦人、數字移動技術系統專家理查德•溫莎(Richard Windsor)說，網上常見的簡單速度測試並不能完全證明華為這款手機具有5G連接能力。

他對美國之音說：「通過一種稱為載波聚合(carrier aggregation)的技術，獲得所展示的那種速度是完全可能的……你可以用4G做到這一點。」

溫莎說，5G的定義並不在於速度或吞吐量，「而是在於低延遲和在高頻頻段下的優質接收能力」。

電信技術信息權威機構GSM Arena公布的Mate 60 Pro手機規格參數顯示，該手機的無線通信技術規格為「GSM/CDMA/HSPA/CDMA2000/LTE」，沒有作出這款手機具有5G技術的評斷。相比之下，蘋果、三星等主流智能手機，是否具備5G技術，規格參數中的信息一目了然。

分析認為，華為這款手機究竟是否具備5G技術的另一處「疑點」，因為在華為官方網站的正式介紹中，Mate 60 Pro的技術規格信息對「5G」概念的隻字未提。在這款手機的包裝上，也沒有任何5G字樣。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這是4G升級版，還不算5G。

常年關注華為技術發展和市場行為的歐洲電信行業諮詢公司斯特蘭德諮詢(Strand Consult)首席執行官約翰•斯特蘭德(John Strand)對美國之音說，如果華為的新手機是一款採用中國先進芯片組的5G手機，華為會昭告天下。他說：「華為和中國從來不講謙虛，他們愛講故事。」

 7納米製程的麒麟芯片用的是落後工藝？

這次令中國輿論歡欣鼓舞的還有就是，這款手機運用了華為和中國晶圓代工龍頭中芯國際(SMIC)以7納米製程製造的「麒麟芯片」。

不過，許多分析認為，華為與中芯國際取得芯片技術突破的觀點被過分誇大了。中芯國際早在去年就證明其具備製造7納米芯片的能力，但靠的是一種合格率和產出量都較低的過時工藝。

中芯國際此前已知生產的最先進芯片是 14 納米，因為華盛頓在 2020 年底禁止中芯國際獲得荷蘭阿斯麥ASML公司生產的極紫外光(EUV)設備，EUV光刻機是台積電、三星、英特爾等先進晶圓廠規模量產先進制程芯片不可或缺的設備，但中國企業依舊可以靠上一代的深紫外光(DUV)設備製造達到7納米水平的芯片。

據分析人士稱，中芯國際在14納米芯片方面能夠達到95%的良率，但以DUV光刻機製造7納米芯片，良率只有15%。

研究公司Radio Free Mobile創辦人溫莎說：「能夠製造出一個能用的芯片、和能夠以高產量製造出數百萬個芯片不會破產，這是兩件非常、非常不同的事。」

他說：「就中芯國際7納米芯片的商業性而言，我認為根本沒有證據表明中芯國際可以以高產量和可盈利的方式製造7納米芯片。」

不過，專家認為，在中國急於以舉國之力突破美國「卡脖子」制裁的無奈困境下，這種已被其他先進企業證明低效的芯片製造策略可能會得到北京在財經上的大力支持。

根據大型全球證券和投資銀行集團傑富瑞（Jefferies）分析師傑富瑞認為，中芯國際應該掌握了生產小批量的7納米芯片能力，但華為計劃生產1000萬台Mate 60 Pro，中國製造的7納米芯片產量可能難以支持這一數量。

 華為閃推新手機 挑釁美國的制裁？

《華盛頓郵報》9月2日報道指出，華為Mate 60 Pro的突然推出引發了白宮的隱約擔憂。因為，這意味着美國的制裁未能完全阻止中國取得關鍵技術突破。此外，這款手機在雷蒙多訪華期間宣布，似乎像是某種挑釁。

報道說，這並不是一款普通的手機，據信擁有7奈米芯片與5G功能，儘管美國對華為實施了出口管制，旨在阻止它實現這一先進技術突破，但這款芯片是中國設計和製造的，代表華為似乎突破了美國的5G芯片封鎖。

報道援引諮詢公司-歐布萊特石橋集團-（Albright Stonebridge Group）科技專家崔歐洛（Paul Triolo）稱這款新機對華為過去的技術供應商（主要是美國公司）造成了「重大打擊」。他表示，這起事件的地緣政治意義在於，華為表明它完全可以在不依賴美國技術的情況下進行設計，並生產出一種「可能不如西方尖端型號優越，但仍然具有相當能力的產品」。

報道稱，美國政府的制裁旨在切斷中國購買或製造先進半導體的能力，以減緩中國在人工智慧和大數據等新興領域的發展。一些國際業界專家認為，現在判斷中國芯片製造能力將會變得多強大還言之過早，但目前能肯定的是，中國仍沒有被淘汰出賽道。

對此，美國塔弗茲大學（Tufts University）學者、《芯片戰爭》（Chip War）一書的作者米勒（Chris Miller）說：「這表明，像華為這樣的中國公司仍然擁有充足的創新能力。我認為這可能會進一步加劇華盛頓對是否應該加強限制的辯論。」

另值得注意的是，路透社報道，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 9月3日談到中國之行時表示：「美國將繼續向中國出售芯片，但永遠不會向中國出售我們最頂尖的芯片。」

與此同時，據台灣資深媒體人顧爾德的觀點認為，Mate 60 Pro的發布等於是在向美國示威：你的出口限令無法阻止我的科技進步。

 華為正在中國建立秘密芯片工廠

據路透引述彭博5日的報道，總部位於華盛頓的一家半導體協會警告稱，華為技術有限公司正在中國各地建造一批秘密的半導體製造設施，以便讓華為找到了繞過制裁的辦法。

這個半導體行業協會稱，中國科技巨頭華為去年開始涉足芯片生產，並從政府那裡獲得了約300億美元的國家資助。

據彭博社報道，如果華為真像半導體行業協會所說的那樣，以其他公司的名義建設工廠，那麼它就有可能規避美國政府的限制，間接購買美國的芯片製造設備。

華為已被美國列入貿易黑名單，限制大多數供應商向該公司運送貨物和提供技術，除非獲得許可。美國官員繼續加強控制，以切斷該公司購買或設計為其大部分產品提供動力的半導體芯片的能力。

據法國財經媒體「資本」（Capital）說，去年 11 月，美國收緊了規則，禁止中國電信設備和服務進入美國本土。美國通過了一項針對被認為對國家安全構成威脅的公司的法令。不得再在市場上銷售，也不得再獲得營銷授權。這項措施涉及華為和中興，以及大華和海康威視（視頻監控設備）和海特拉（無線電設備）。然而，華為並沒有放棄，它決定不放棄西方市場。

中國官媒《經濟日報》刊出題為「自主創新托起中國芯 」的評述文章。評述認為，華為新機引發熱度的背後是對中國芯的期待，文章稱許華為建立人才庫就如「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華為面對芯片制裁時勉勵自己稱：「沒有傷痕累累，哪來皮糙肉厚」

小常識：什麼是納米技術

納米（nm），又稱毫微米，是長度的度量單位，1納米=10^-9米。所謂的納米技術，就是指將材料通過光刻加工成納米級，即1毫米的1/1000。

所謂芯片就是集成線路板，同樣的大小的芯片上，納米技術決定了該芯片上能承載的晶體管數量。也就是說，納米單位越小，芯片上的晶體管數量越高，它能儲存的功能也越強大，出來的產品也就越小。

說得簡單些，一台體積龐大、功能齊全的電子設備要全部濃縮到一部小小手機里，納米技術既限制了這部手機的大小，要麼限制了多少功能能放進這部手機。

從技術意義上講，越小的光刻納米數，代表着生產難度更大，所需要的工藝水平越高，自然，成品就體積越小、功能越高、其效率也更高。

比如，10納米的技術可以在1平方厘米的面積上安裝50億個晶體管，而7納米可以將晶體管的量上升到100億個，無論從功能還是成本都是提升的，如果4納米能將晶體管數量增加到150億，那同樣大小的產品，其功能就差很多很多了。

同時，納米數據越低，產品也越穩定，消耗的能源也越低。

作為先進的光刻機，上一代是日本與荷蘭獨立研發的深紫外光(DUV) （Deep Ultraviolet Lithography），其光源波長為193納米，製造7納米芯片已經是最大極限了而且成品率很低。中國的中興國際公司擁有這種設備。

最新一代的光刻機是極深紫外線EUV（Extreme Ultraviolet Lithography），是荷蘭阿斯麥ASML公司在美國科技的配合下研發出來的，其光源波長為13.5納米，能夠輕鬆製造7納米以下的芯片。由於EUV設備的大部分零部件來自美國，因此ASML的EUV光刻機的實際控制方是美國而非荷蘭。美國禁止荷蘭向中國出售這種設備。

當年台積電開始量產7納米時，就放棄了DUV製程，改用EUV了。

目前，蘋果的iPhone 14使用的是台積電4奈米芯片，而即將登場的iPhone 15，更將使用台積電最新的3奈米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