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的出現改變了許多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和思想,也打破了很多人的中國夢。尤其是2022年國際大都市上海的封城,讓「最後一代」、「躺平」、「潤」等詞紮根在中國年輕人心裡。中國當局過去三年極端的清零政策,讓讓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意識到自由的可貴。在中國開放邊境後,「能潤就潤」的中國人蜂擁至海外,其中富人更喜歡購房,希望在爆發類似疾病時獲得安全保障,同時規避國內的經濟風險。
在曼谷的一棟豪華公寓樓第19層上,上海居民丹尼爾· 卞(Daniel Bian)躺在游泳池旁的躺椅上,欣賞著泰國首都一覽無餘的美景。
「我感覺還活著。我感到自由。」卞先生戴著有色太陽鏡興奮地對路透社說,「這是我的夢想。」
由於中國當局實施極端的疫情「清零政策」,卞在中國被「封」了三年。今年中國開放邊境以後,卞是大批湧入泰國尋求購置房地產的中國人之一。
許多中國人渴望在海外買房,渴望在類似疾病爆發的情況下有一個安全網,同時也為了防止受到中國國內經濟風險的衝擊。
Trip.com 網站的數據顯示,泰國是五一長假期間最受中國遊客歡迎的出境目的地,其次是日本和韓國。
泰國這個東南亞國家的優秀國際學校和優質醫療設施正在吸引越來越多的外國人。他們希望在這裡買房作為第二居住場所。
泰國預計,今年至少有500萬中國遊客,其中一些人準備購買房產。
泰國房地產協會(Thai Real Estate Association)會長 Mesak Chunharakchot 說:「中國人對泰國的房產肯定有需求。」
他補充說,在買家名單中名列前茅的購房地點是首都曼谷等主要城市,以及北部山區的清邁(Chiang Mai)、東海岸的海灘度假勝地芭提雅(Pattaya)和東北部的伊桑(Isan)地區。
「中國人正在買房子,送孩子上國際學校,讓他們的父母留在泰國照顧孩子。」 Chunharakchot說。
今年年初,泰國新加坡國際學校(Singapore International School Bangkok)的中國學生比例上升至12%至13%,即四個校區的3,100名學生中有大約400名中國學生,這一比例遠遠超過了2019年疫情大流行前的比例(6%)。
泰國新加坡國際學校的首席執行官Kelvin Koh告訴路透社:「在中國,當一切被關閉時——那就是一夜之間,沒有人可以出去。」
Koh認為,這種情況推動了中國家庭做出到海外買房的決定。
儘管泰國規定,在任何公寓樓開發項目中,外國人所有權不得超過49%,但潛在買家仍在湧入,為那些以中國買家為目標的房地產經紀人帶來了業務。
歐文· 朱(Owen Zhu)就是其中一位經紀人,他陪同50歲的卞先生和卞的70歲母親一天之內參觀了曼谷的三個高檔公寓。
朱說,「疫情過後,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大多數中國人選擇購買豪華公寓居住。」
他補充說,許多之前出於投資目的購買房產的客戶,現在已經將目光投向了通常價值超過200萬元人民幣(29萬美元)的房產。
「這個預算只能在中國一線城市買一套簡單住房,而且位置可能不太好。」朱說,「但用同樣多的錢,他們可以在曼谷市中心購買一套豪華公寓。因此,有些人會賣掉在中國的一套房子,在這裡買一套房產養老。」
組織中國與其它國家之間文化交流的卞先生在泰國也感受了更少的對自由的限制。
「進出國境、來回旅行的自由,以及社會自由和生活自由。自由非常重要。」 卞先生說。
儘管過去三年,從武漢開始,中國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封城的經歷,但上海封城無疑是影響最大的一波,在這之後,一些以前從不考慮移民的中國人開始研究出路。
90後的郜干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郜干父母是力主不抱怨的兩位60後。郜干讀小學時,父親郜陽告訴他「世界多嬌,祖國最美」;中學時,父母讓他向周恩來學習,「為中華崛起而讀書」;郜干讀大學時,頭兩年中國大陸還能上谷歌和外網,學外語的他,天天看的是BBC、CNN,也和同學一起看《天安門》紀錄片。有一年暑假他回家和父母聊起「六四事件」,父母當即提醒他「千萬不要出去亂說」。「他們告訴我,中國的事情就是這樣,你沒法改變,千萬別做出頭鳥。」郜干說。
上海封城期間,郜干在微信朋友圈轉了一句話:「在一個不正常的社會,正常人通常就會被說成不合群。」
轉發的緣由是一條上海市民被強制轉送方艙隔離的新聞。發布後十分鐘,母親崔穎打來電話,勸兒子「不要經常公開發言」,「有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丈夫郜陽則在一旁補充:「互聯網都有大數據監控的,不要隨便議論政治。」
郜乾的回應是:這不是政治,這是日常生活,「這種事發生在上海,也有可能發生在你所在的城市。」
崔穎起初不信,她和郜陽都認為,上海出現的很多負面新聞是「小概率事件」。「上海的主要問題是前期學歐美,搞躺平共存那一套,後來就失控了,應該儘早封城。」郜干不禁一笑,問她這觀點從哪看來的。
「抖音上人家都這麼分析。」崔穎說。
郜干父母的這個觀念,在得知上海親戚家的小侄女在封城期間挨餓經歷後,發生了根本轉變。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崔穎有個親戚家在上海,一家人都在美國定居,就留了小侄女在復旦讀書,打算畢業了就去美國工作。「沒想到還沒畢業就被困在家裡,天天等着社區團長送吃的,有次一整天都沒吃的。」崔穎說。
自己曾經嚮往的那個上海,正在加速走向另一個極端:送方艙、硬隔離、激進措施層出不窮。崔穎告訴端傳媒,看到微信視頻號上流出的一些大白進入上海普通人家裡「消殺」的視頻,「很難不讓我想到當年造反派進我家,揪我爸出去戴高帽,遊街認錯的舊事。」很多視頻,她看完會不自覺地摁下一個紅星鍵(即收藏),但五分鐘後,她就發現視頻已經被刪得乾乾淨淨,「我大概能明白,這些視頻為什麼留不下來了。」
60後父母決定「潤」,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原因可能是多樣的。對崔穎來說,這是一種因為長期處於「不確定狀態」而導致的「不安的感覺」。她所說的「不確定狀態」,包括但不限於:國內防疫政策反覆多變;上海封城悲劇隨時可能複製在其他城市;經濟下行導致「錢袋子」急劇縮水;年輕人都不工作了,自己和下一代人的養老問題堪憂;常態化核酸檢測,可能讓長期居家的自己和家人心態失衡;接種完疫苗半年後,國產疫苗負面消息頻出,不敢接種第三針……
過去,崔穎喜歡在抖音和微信視頻號上點讚一些唱流行歌或者教做菜的短視頻,但她最近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都在說生逢大時代,但這不會在你看病時減免一分錢,也不會在你失業時補貼你一分錢。大時代沒用,能不折騰地過好小日子,就挺好。」
她開始看那些介紹馬爾代夫、安道爾和法羅群島的小視頻,「人家國家小,但生活簡單,至少不會有國內這些糟心事。」
她和丈夫郜陽最近在研究「潤」向泰國的方案。「如果要找過一個地方養老,歐美成本和門檻太高,語言也不通;日本感覺也融不進去。想來想去,東南亞最好,比如泰國,華人多,成本相對低,可以考慮一下。泰國就算再差,應該也沒我們這兒能折騰。」崔穎覺得,從計劃生育政策下「國家養老」到「自己養老」的轉變,到疫下動輒封城+常態化的全員核酸,這些在崔穎看來都叫「折騰」。
郜干整理了一份泰國「養老簽」的資料發給父母后,崔穎發現,只要真的想走,「其實也沒想象中那麼難。」根據泰國「養老簽」的規定,年滿50歲首次辦理可以居留15個月,以後每年需要續期,養老簽證期為一年一簽,養老簽證在有效期內可允許持有者自由多次出入泰國。資產方面,在泰國開設的個人銀行賬戶內有至少80萬泰銖(約16萬人民幣)的存款,或者每個月至少有6.5萬泰銖(約1.3萬人民幣)的退休金收入就行。
崔穎和郜陽的打算是,2022年開始計劃準備,2023年爭取落實實施。兩人家裡都有還在世的老人,但好在60後不像80、90後,他們有足夠多的兄弟姐妹可以照顧老人,「泰國養老簽也不是出去就回不來了,只是給生活提供另一種選擇——你可以待在那邊,也可以有時去國外,有時待在國內。」
除了泰國外,不少中國富人也到日本尋求避風港。《華爾街日報》報導,62歲的阿曼達‧吳(Amanda Wu)說,中共防疫限制和有限的自由等普遍令人擔憂因素,使她把目光投向日本。
她說,她的朋友們對移居日本的興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只要中共取消邊境管制,就會有一大批人前往日本,無論是短期逗留還是長期移民。
在日本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中國女商人王晴(Wang Qing,音譯)說,即使中共當局取消了防疫限制,她仍相信推動中國人考慮移居日本的許多因素仍然沒有改變。解除防疫限制之後更寬鬆的旅行規則將使人更容易實現其移民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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