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的「兩個確立」脫胎於江澤民的十四屆四中全會《決定》

夜話中南海
2024-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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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近平(圖片來源:FRED DUFOUR/AFP/Getty Images)

對中國近代史專家馮客先生關於習近平是江澤民路線追隨者的說法無論作何理解,都不能不承認習近平上台之後的種種倒行逆施,至少一部分是江澤民當年曾經主張或者親自實踐過的。比如習近平在十九大上推出的所謂「兩個確立」,也不過是對當年江澤民和江澤民的吹鼓手們的「理論及實踐」的發揚光大。

本月20日,自由亞洲電台網站刊登出《中國近代史專家馮客:習近平是江澤民路線的追隨者》一文,其中有兩段內容是馮客說他本人認為,「在毛澤東之後,鄧小平是偉大的改革開放總工程師,但江澤民才是創建者,他提出「走出去」的想法,他提到新疆是重要的戰略區域,也是他要求在私營企業安插黨委,也是江澤民從1989年夏天開始一直強調,和平演變是中國的巨大威脅「;」 他(習近平)是一個追隨者,特別是忠實追隨江澤民建立的制度。有些時候人們互相不喜歡,是因為他們很相似,像江澤民和習近平的情況。不是習近平要求黨委進駐民企,是江澤民;不是習近平鉗制西方文化,是江澤民;是江澤民提出』走出去』,也是江澤民時期加入世貿,習近平忠實地遵從這一切。」

關於江澤民當年如何「要求在私營企業安插黨委」,以及「反和平演變」等內容,將會是本專欄下篇文章的內容。本文先介紹和分析一下為什麼說如今習近平的「兩個確立」,也不過是對當年江澤民和江澤民的吹鼓手們的「理論及實踐」的蕭規曹隨和發揚光大。

記得習近平在2017年秋主持的中共十九大上正式宣布「確立習近平同志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確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之後,中共官媒的學習指導文章《「兩個確立」:黨的十八大以來最重要政治成果》中是這樣解釋為什麼說「兩個確立」具有充分的實踐依據和充分的理論依據的:「1994年9月,黨的十四屆四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於加強黨的建設幾個重大問題的決定》,在黨的重要文件中首次論述建立黨的領導核心的極端重要性:『黨的歷史表明,必須有一個在實踐中形成的堅強的中央領導集體,在這個領導集體中必須有一個核心。如果沒有這樣的領導集體和核心,黨的事業就不能勝利』。」

沒錯,當年的江澤民正是在自己上台5年,感覺地位穩固後,就不失時機地用黨的「決議」的形式「法定」了他本人的黨中央的核心領導地位。正是在這部十四屆四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於加強黨的建設幾個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正式向全黨、全國乃至全世界宣布了中共政權已經「完成了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和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的交接……」 這可是江澤民自1989年6月被鄧小平推上前台之後,在中南海深宮苦苦等了五年,才終於說出口的「心裡話」。

這裡,用黨的中央全會《決定》的形式正式宣布「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和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的交接」已經「完成」,等於是向天下昭示:「以江澤民為核心」的中共接班集體已經實現了政治上的「獨立自主」;等於是以黨規的形式「法定」了鄧、陳兩位「東、西太后」的垂簾聽政時代徹底結束,「法定「了江澤民已經從「兒皇帝」轉為有名有實的「黨中央的領導核心」 。難怪當時的鄧小平子女在看到這份《決定》的「徵求意見稿」時就在私下裡調侃說:這分明是一份江澤民的「(政治)獨立宣言」。

這就涉及到了當時黨內當外都好奇的問題,當時的這份《決定》中的如此關鍵的內容,事先到底是經過了鄧大人的恩准,還是江澤民擅自行事?

當時的北京高幹子女圈中流傳有三種說法。一種說法是,鄧大人在十四屆四中全會前(1994年秋季之前)身體情況還允許聽取文件和工作匯報,在楊家將倒台之後接替了江澤民與鄧小平之間「聯絡人」角色的曾慶紅通過鄧辦主任王瑞林向「老人家」送審《決定》草稿時,鄧大人看到文中提到關於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日益成熟」的說法,認為,「日益成熟」就是「還沒有成熟」。曾慶紅回去以後便改成現在這個樣子。

第二種說法是,鄧大人早在四中全會之前即已經處於半睡半醒狀態,故對四中全會《決定》草稿根本沒有審閱。

第三種說法是,交鄧小平「過目」的《決定》草稿同日後公布出來的內容基本一樣,而鄧小平只是在草稿上籤上「已閱」二字,沒有表示讚許也沒有表示反對。

無論上述說法哪種更接近內幕實情,都必須承認當年所謂「第三代領導集體」已經從「第二代領導集體」手中完成權力「交接」這句話一經在官方媒體發布的中央全會《決定》中原話刊出,絕對是有着劃時代意義的。此話面世之前,中共黨史還要被算作「鄧小平時代」,而從此話面世的那天開始,中共黨史則正式進入了「毛澤東時代」、「鄧小平時代」之後的第三階段:「江澤民時代」。所以,當時的鄧家子女將此說成是江澤民的「(政治)獨立宣言」,確是一語中的!。

回想十四屆四中全會召開的五年前(1989年11月), 雖然當時的十三屆五中全會對外宣布了《中國共產黨十三屆五中全會關於同意鄧小平同志辭去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職務的決定》,宣布了「全會在充分醞釀的基礎上,決定江澤民同志為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但同時也宣布了「楊尚昆同志為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第一副主席,劉華清同志為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副主席,楊白冰同志為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秘書長;決定增補楊白冰同志為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當時的江澤民心裡非常清楚自己的時下實際處境,不但鄧小平本人不甘心真正交權,而且還在他江澤民與鄧小平之間安插了楊家兄弟。所以,當時的江澤民不但不敢聲言他自己及以他自己為「核心」的第三代領導集體已經可以「獨立思考」、「獨立決策」,而且是在公開發表的講話中,不惜自我貶低,自降身份,聲稱他這個「軍委主席」只有在楊家兄弟的幫助下,才能「做好工作」。同時,他還特別安排楊尚昆站在六名政治局常委中間合影,並親自下令各大報刊刊登此照,可謂「謙虛到了極點」。

但日後看來,江澤民剛剛接掌軍委主席表面職務時的表現,完全是韓信式的「忍辱負重」。

我們知道,當習近平2017年推出所謂「兩個確立」之後,當時的黨內「二把手」李克強雖然沒有可能表達「不同看法」,但至少沒有主動出面替習近平背書。而當年的江澤民手下的「二把手」李鵬則不然,1994年9月正是他李鵬親自出面,對十四屆四中全會《決定》中的「最關鍵」一處內容進行強調解釋,把「「完成了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和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的交接」翻譯成人話: 「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向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過渡已經順利完成」。

這個十四屆四中全會的具體召開時間是1994年9月25日至28日,28日閉會當天即依慣例發布「會議公報」。「公報」中稱:全會集中討論了黨的建設問題,並做出了《中共中央關於加強黨的建設幾個重大問題的決定》;中央委員會總書記江澤民同志作了重要講話。另外,該「公報」中也簡述了會議《決定》內容的概要。

但是,該全會結束後,其《決定》的全文卻一直拖到十月六日才由新華社發出通稿,次日統一見報,中間間隔了八天時間。

筆者在當年發表的相關文章中對比了「江核心」此前主持的歷次幾次重要會議之文件的公開見報時間,比如1992年10月的中共十四大結束後隔了一天,江澤民的「政治報告」即全文見報;1993年10月的中共十四屆三中全會結束後也是僅隔一天,該全會上通過的《中共中央關於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及江澤民在該次會議上的「重要講話」便同時見報。

 那麼,1994年9月召開的十四屆四中全會的《決定》全文內容之所以在閉會之後又拖了八天時間才正式公諸與眾,只有以下幾種可能:一,《決定》全文在中央全會通過時,與會者對其中內容要求修改的部分太多,修改後再正式發布自然需要時間;二,《決定》內容的某一或某幾個關鍵之處,還必須等待政治元老,特別是鄧小平的首肯才敢公開發表;三,《決定》中的關鍵內容過于敏感,中共高層擔心發表出來以後引起輿論不安或黨內外的騷動,所以才推遲了一段時間。

而事實上無論是在當年十四屆四中全會籌備期間的《決定》起草過程中和該會召開期間的《決定》討論過程中,前後都有部分參與起草者和起草過程中的被徵求意見者及會議上的參與討論者委婉地表示了所謂的「保留個人意見「,認為這樣的提法不妥,似乎又回到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林彪對毛澤東搞個人崇拜及毛澤東死後華國鋒自吹自擂的年代,令人想起當年林彪提出的所謂「大樹特樹毛澤東思想的絕對權威」。

不過呢,無論當時黨內外反映有多強烈,這份十四屆四中全會《決定》的核心內容在討論過程中的阻力有多大,反正是四中全會開過一個星期後,江澤民終於力排眾議,要求新華社對外播發的四中全會《決定》內容中,將曾慶紅的得意之作逐字逐句全部保留。

註明一句,這裡說的「黨內外「三個字中的」外「,並非指中國普通老百姓或者中國之外,而是特指中共政治詞典中的」黨外「,即所謂「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中共每有重要「決定」的做出,都會在文件生成階段有一個向「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徵求意見的程式。

記得當年筆者撰寫《江澤民的幕僚》一書過程中,曾有「圈內人士」告訴文筆者說:1994年10月7日《人民日報》等官方紙媒體全文登載這份十四屆四中全會《決定》的當天,聚集在曾慶紅周圍的一批「政治哥兒們」奔走相告,聲稱這是共產黨歷史上的又一份「劃時代的文獻」,其重要意義絕不亞於鄧公16年前(指1978年)主持制定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決議》。

 就在這份十四屆四中全會《決定》全文被正式登報的三天後,中共《光明日報》便刊登出時任山西省副省長劉澤民的「學習體會」文章,,把四中全會《決定》中強調的「民主集中制」總結成為「六個意識的強化」,其一「強化維護中央權威的意識」;其二是「強化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領導的意識」……。文章還肉麻地吹捧說:只有「強化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領導的意識」,才能「充分發揮黨中央集中統一的作用」。「馬克思主義在承認歷史是人民群眾所創造的時候,充分肯定傑出人物在歷史上所起的作用,充分肯定領袖人物對於政黨的作用……。黨的第三代領導核心江澤民同志主持中央工作以來……,贏得了全黨全國人民的依賴。……實踐已經證明,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是全黨全國人民愛戴的黨中央,維護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就是對黨的利益、人民利益的愛護……。維護黨中央的權威,維護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的堅強領導,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相比之下,日後看來,,無論是王滬寧還是李書磊,無論是蔡奇還是李鴻忠等習近平的吹鼓手們,都不是原創,其對習近平的吹捧內容全都有對當年劉澤民「大樹特樹江澤民的絕對權威」的抄襲之嫌。

這個劉澤民也是一個技術官僚出身,當年被提拔為山西省副省長時,就有不服氣者諷刺說他「一定是沾了『澤民』二字的光才仕途輝煌」。

1994年9月的十四屆四中全會期間,劉澤民以中央候補委員資格出席。會議結束當天,便將他這篇效忠文章送到《人民日報》。據說有《人民日報》理論部的編輯當面挖苦他說:四中全會《決定》的全文我們這些編輯們都還沒有看到,目前只看到的是《會議公報》的內容,可是「公報」中對《決定》內容的概述沒有你在文章中引用的那些東西。如果我們登出你的文章,那不是擅自泄露黨的「機密」嗎? 結果,《決定》被全文公布的第三天,劉澤民的大作便刊登在《光明日報》頭版。

事後有消息說,曾慶紅在十四屆四中全會召開之前,即已經在小範圍內打過招呼,聲稱四中全會《決定》內容是中央今後考察幹部的「試金石」,並授意自己的親信分頭聯絡一批省、部級負責人,示意他們在四中全會之後,要在維護「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中央權威」問題上,帶頭表態。而劉澤民想必是當時被聯絡到的地方負責人之一。所以有《光明日報》編輯諷刺說:過去見到這種文章正好是十八年前的今天(1976年9月),那個時候毛澤東剛死,好多省級領導都寫來這種文章向江青表忠心。現在小平同志還在世,就有地方領導急着向江澤民表忠心了。

全文轉自自由亞洲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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