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法—-我寫沈嘉蔚

王亞法
2023-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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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蔚與作者 (圖:作者提供)

   (一)

嘉蔚兄從微信上發來一份《邀請函》,他的巨作《巴別塔》完成了,於10月15日開慶祝聚會。看《邀請函》介紹,這次活動將非常隆重,有專業攝影隊來拍攝,按禮儀我應該送花籃去祝賀,無奈數月前已定了去夏威夷度假的郵船,改期不得,只得撰此小文,預資恭賀。

        遙想當初嘉蔚拿著樣稿給我講述畫《巴別塔》構思的場景,不覺已過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來,他為《巴別塔》反覆構思,反覆提煉,反覆修改,其匠心之苦,令人起敬;二十二年來,不管是他的舊居還是新居的畫室,我去過許多次,每次聊天,總離不開聽他講述畫《巴別塔》的進展;三十餘年和他交往的時間裡,欣喜地看到他生活環境的改善,畫室從Marricklle教堂邊破舊的車庫,簡陋的梯架,到Bundena古色古香的西班牙舊居,再到海邊的豪宅畫室……高興地看到他的畫藝和他的成名度一樣,不斷攀升……

(二)

我和嘉蔚同是「六四」前後,來澳洲四十千人中的一員,彼此相識已三十多年,命運起落,箇中甘苦,一一憶來,不由唏噓。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已經記不得何時與嘉蔚結識,或許是在戚欣家,或許是在王旭家,或許是在某處公眾場合……提起戚欣,我不免要打橫幾句。

        戚欣也是嘉蔚的朋友,原是上海工藝品廠的工藝師,他傳承爺爺的微雕手藝,能在米粒大小的象牙上刻《波羅蜜多心經》和《千字文》。剛來悉尼時,他因謀生所迫,去工廠打工。他擔心爺爺的手藝在他手裡失傳,回家後經常落淚。他的太太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知道後安慰丈夫說:「戚欣,我去車衣廠打兩份工,你在家繼續刻微雕,刻成就賣給我,二十元一枚,給你當零花錢……」戚欣有賢妻相夫教子,是四十千人中較早買房的一個。前些年我在上海碰到他,知道他在近郊開設一間文具工廠,業績不錯,當我問起他太太時,他眼眶濕潤,哽咽著說:「因操勞過度,前些年去世了……」

        談到王旭,他也是嘉蔚的朋友,剛來時他倆和一位姓胡的朋友,三人合作開了一家畫廊,給人畫頭像。後來他倆被姓胡的欺負了,鬧到警察局,我在小說《他鄉演義》中,曾寫過這段故事。王旭也是四十千人中買房較早的一個,他遷入新居後,開了一場PARTY,請了不少朋友,記得黃苗子和郁風都去了。我已有好久沒見王旭了,據傳他近年記憶衰退得厲害,容易遺忘,在這裡我祝他老而彌堅。

一九九五年夏秋季,王旭家開了一次PARTY,大家談得很歡暢,我說:「我家祖有訓,兒孫不得參加任何黨派團體……」不久我創建了「上海同鄉會」,後來嘉蔚在報上撰文,調侃我說信辭旦旦說不參加任何黨團的王亞法,現在黃袍加身,當起會長來了……若干年後我倆笑談起此事,非常戲謔。

一九九二年左右,嘉蔚住在Marrickville教堂後的一座老房子裡,一次我去探望他,他正在作畫,車庫是他的畫室,玻璃鋼屋頂的光線暗淡,室內異常悶熱,他在一架簡陋的電風扇旁揮汗作畫。他見我進門,踢過腳邊的一隻牛奶箱請我坐下。我說嘉蔚你這裡的條件太艱苦了,他抹著額頭的汗水說:「這裡不錯,地方大,我在中國連這麼大的作畫場地還沒有呢!」

一次嘉蔚來電,說黃苗子和郁風二老在他家中,要我幫忙送他倆去Chastwood。我趕到時,他正在院子裡,給倆位老人的畫像拍照。

在送二老去Chatswood的車上,我聽黃苗子說「二流堂」的故事,說到吳祖光時,我問:「吳祖光老師如何出不來?」他說:「台灣好幾次邀請吳祖光去訪問,共產黨就是不放,那時離「六四」不久,海外人都敢大膽說話。我說:「我寫了本諷刺毛澤東的荒誕小說,取名《紅都妖孽》因為太尖銳,不敢發表。」

老人家說:「有什麼不敢的,最多不回去!」那時的老人家說話很大膽,幾年後他回北京,我去朝陽門的府上拜訪他,他老說話就很謹慎了……

在什麼環境裡說什麼話,這是中國知識分子言不由衷的悲哀。

有件非常的有趣的事值得補說,那時不少人剛考了駕照,買了二手汽車,相約周末去WatsonsBay玩,那天嘉蔚王藍夫婦也去了。那時還沒有GPS,大家都是新來咋到,又都是駕車新手,不認路,一隊二手車,引擎排氣管聲音洪亮,浩浩蕩蕩,不斷開錯路,像調龍燈一般反覆折返,鬧了不少笑話,現在想來頗是好笑。

有一次一位香港畫商來悉尼,要我介紹認識嘉蔚,請他吃飯。那天他穿雙高統皮靴,雙肩包,健步橐橐,和我一起來到唐人街的「金門飯店」,(當年的金門飯店,在唐人街的東頭,是一家非常闊氣的酒店,現已改建新樓了),剛踏上台階,橐橐的皮靴聲突然停住。我迴轉頭,只見他雙手握著雙肩包背帶,認真問:「亞法,今朝啥人請客?」

我答:「香港老闆。」這時他才邁開腳步,放心進去,回想這副情景,非常好笑,這也表明,當初我們四十千人剛來時的艱難囧境。

 (三)

 一九九七年,嘉蔚夫婦搬到Bundena,那是一處幽靜的所在。他在老宅旁新建了一幢頗為敞亮的畫室,這是他畫《巴別塔》開筆的初始地。我和上海同鄉會的一批朋友常去他家光顧,尤其是上海同鄉會的現任會長沈唐生,他是嘉蔚的粉絲,每次必去,前一陣他發來一張和嘉蔚的三人合影,照片上的人都非常年輕,對比現在的模樣,昨日少年今白頭,有說不出的感傷。

沈嘉蔚
左起:作者、沈嘉蔚 和沈唐生

嘉蔚搬進新居後養了一條叫比利的白色大公狗,比利見女客來它喜歡撲上前親昵,有些流氓。嘉蔚是個安分守己的男人,幾十年埋頭作畫,沒有緋聞,算他的比利阿代他風流吧。

        嘉蔚搬到Bundeba的時候,正逢我婚變,我情緒不好時,常驅車去和他訴苦,有時他留我住上幾天。他把我的臨時住所安排在樓下的房間裡,一席地鋪,玻璃門外是院子,早晨大公狗比利卷伏在玻璃門外,我偃躺在地鋪上,和它四目相望,用心靈嘆息單身漢的苦惱。

嘉蔚勸我養狗,說狗通人性,可以給人心靈藉慰。我以後領養的吉娃娃Lisa,就是受了他的鼓說。

嘉蔚是大白狗的主人,也是大白狗的奴僕,大白狗的飲食都由他伺候。

有則笑話可堪噴飯,一天開午飯前,王藍擺開碗筷,對嘉蔚說:「快叫亞法吃飯!」

        也許每次吃飯前,先餵食大白,是嘉蔚的習慣,他條件反射地端起狗食盆往樓下去。

        王藍大喝一聲:「嘉蔚,你先請客人,還是先餵狗呀!」

        嘉蔚一驚,趕緊放下狗食盆,三人放聲大笑。

        說實話,嘉蔚作畫的寫實功夫堪為一流,但他的烹飪手藝卻不敢恭維,我吃過很多次他做的飯,卻評分不佳,影響最深的是他烹的黃芽菜煮年糕——我一口下去就吐了出來,調侃說:「嘉蔚啊,你放的鹽比年糕還多!」

        寫嘉蔚不能不寫王藍。

我手邊有本王藍的精美中英文畫冊,她的丙烯畫色塊濃艷,搶眼奪目,裝設味重,接近西洋風格,很雋永耐看。

王藍嫁給嘉蔚是幸福的,夫唱婦隨,相得益彰,然而嘉蔚名聲太大,猶如喬木的樹蔭覆蓋了灌木的枝葉,王藍的畫名被嘉蔚蓋住了。

嘉蔚在為中國國家博物館作《建安七子》前,給我電話,說王藍廉價買了一大袋布料,做了許

多件漢服,要我去試穿,扮演曹操。那次裝扮非常發噱,我穿上王藍做的漢服,手拿木棍作權仗,嘉蔚剪開兩隻紙盒子,做了一雙漢履,給我穿上,讓我裝模作樣,過了一次做魏武王的癮頭。

王亞法
王亞法

  嘉蔚和王藍,兩位藝術家居住在Bundena這個海外桃源之處,相敬如賓,昆亂不擋,如被他祖上寫《浮生六記》沈三白知道,一定會驚羨不已。

(四)

        男人分文武兩種,第一種武的,如林語堂所說,聚在一起,喜喝酒、吃肉、罵娘;第二種文的,聚在一起,喜談政治、好臧否、吹自大。

        我和嘉蔚屬於第二種。

        那年頭社會上盛傳艾培《叫父親太沉重》一書,有人說艾培是周恩來的私生女,也有人說她是騙子……

某次閒聊,嘉蔚自詡畫過許多周恩來的頭像,分析過上千張周恩來的照片,能記住周恩來臉上的每塊老人斑。於是我說:「你不妨對艾培的照片閉目尋思,除去她頭顱上的皮肉,把骷顱和周恩來的骷顱對比有什麼不同?」

        他沉思一下,給了我答案。

當然,我不便在這裡把答案寫上,因為我每年要回國吃蟹賞菊,探望老友,說多了要惹麻煩,你懂得……

        嘉蔚雖然沒有參加任何華人社團,但他卻非常關心這裡僑團的動態。

        那年勞丁和我爭當「上海同鄉會」會長,暗下使陰謀,下絆子,結果我輸了。事後沈唐生對我說,嘉蔚早就分析過,你鬥不過勞丁,一定會輸的。我問,他何以見得?沈唐生說,嘉蔚分析,勞丁是毛澤東,你是蔣介石,憑這一點你就一定輸給他。我聽罷哈哈大笑,嘉蔚到底是讀懂現代史的人。

        說到這裡,我又要離題嘮叨幾句:為了爭當會長,勞丁給上海靜安分局寫匿名信,我被拘留一夜。回到悉尼,劉領事勸我退位,我主動辭去會長職務。沈唐生又來告訴我,說嘉蔚誇你明智,懂得進退,沒有逞強。我哈哈一笑說:「我豈敢逞強,他有背景,我若逞強,豈不和薛蠻子一樣,回國被抓住,以嫖妓罪押上電視台出醜,回到悉尼,豈不要被弟兄們吐口水罵死……」

        過些年,勞丁掛了。我的對手死了,心中不免悵然,就像當年老蔣掛了,老毛徹夜難眠,失去弈棋的對手一樣。我寫了一首《長相思》在報上登廣告送他:「你害我,我無損,歡天喜地度餘生,心無芥蒂痕;你火化,進鬼村,淒涼悲苦多自問,來世做好人。」

        勞丁死後,我創建的「上海同鄉會」正是Controller所希望的,已經分裂成兩派,這時兩派兄弟都來勸說,希望我出山……

        這時沈唐生又告訴我說,外邊都在猜測你會不會出山,嘉蔚說,如果亞法出山,腦子一定出問題了……

        聽完沈唐生的話,我大聲擊掌:「我豈會出山……知我者嘉蔚也!」

   (五)

二零零八年,王旭畫了幾十幅右派的遺像,由馮崇義主持,在UTS開「反右五十周年研討會」,那天請來了大右派儲安平的公子儲望華,和嘉蔚一起坐在主席台上。儲望華住墨爾本,是著名的鋼琴演奏家。因我在網上看到中共早期頭目張東蓀的孫子張鶴慈網上的文章,說儲安平釋放後回家,帶回一隻羊。孩子們與他割裂,他只得與羊說話,又說儲望華曾在悉尼歌劇院彈演奏《東方紅》和《黃河大合唱》,張鶴慈因之與他割席,語氣頗為激揚,我讀罷非常生氣……

        沒等儲望華發言完,我就起立提問:「儲先生,請問你當初在Opera house彈奏《東方紅》時,有什麼感想?」

        我的問題炸了鍋,儲望華生氣地斷然回答:「沒有!」

會場起了騷動,研討會也就不了了之。

        儲望華是嘉蔚的好朋友,晚上嘉蔚給我電話,他很生氣,說我不應該砸場子。我說:「這事與你無關,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不記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男人……」說罷掛斷電話。

        現在想來,我那天衝動,大可不必,馮崇義調侃我是「六十多歲的憤青作家」——很符合我的個性。但願儲望華先生看見我的文章,能諒解我的魯莽。

         還是嘉蔚氣量大,半年多後,他主動給我電話,邀請我去作客,繼續聽他講修改《巴別塔》的故事,談建設新居的計劃……

我和嘉蔚是同代人,在同樣的政治環境中長大,但因不同的成長背景和家庭教育,嘉蔚的性格比我溫和,涵養比我好,我崇拜阮籍,性格偏頗,經常以「青睞」看人,以鼻子嗤氣,容易得罪人。

        那天他陪我去參觀正在打基礎的新居。新居地處高坡,背海靠路,風水很好。他指著旁邊的一塊空地,說這塊地:「大約八十萬,你有興趣,可以拿下。」

        我說,我年逾七十,一動不如一靜,還是信奉蒲公英的生存原則,隨風而安,落到哪裡就在那裡生根吧。

 (六)

         嘉蔚為我畫了一幅肖像,非常傳神,朋友們見了都很羨慕。不少人私下猜測,有的甚至直接問,你付給嘉蔚多少潤筆,其實我倆根本沒有金錢交易,完全是友情往來。(附兩張肖像照;1,肖像,2.兩人在肖像前)

起始是這樣的,那天我和沈唐生一起在嘉蔚Bundena的舊居,午飯後我倆和嘉蔚夫婦一起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即將落成的新居。

王藍說:「嘉蔚,這次算下來,還差你畫室鋪木地板的錢。」

嘉蔚說:「那就用塑料漆吧。」

我聽罷,插嘴說:「不行,嘉蔚,畫室和書房一樣,除睡覺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裡邊,新房靠海,濕度高氣溫低,塑料漆不保溫。」

嘉蔚說:「暫時先用塑料漆湊合著吧。」

我說:「嘉蔚,你畫室的地板,算是我送你喬遷新居的禮物。」

嘉蔚堅持:「不行!」

我說:「朋友有通財之義,沒關係!。」

嘉蔚還是堅持說不行!

我就說:「那就這樣吧,地板我送你,方便時你給我畫張肖像,不畫也沒有關係,時間不論,留著將來給我開追悼會用。」

就這樣說妥了——

兩人在構思畫面背景時,擬定我裝扮民國人物。為此我特地去台北定製一件長衫,配上張大千坐的藤椅,後背懸一塊啟功題的「半空堂」匾額,兩旁掛一副張大千的對聯。

開筆前嘉蔚仔細地研究了我的照片,說我的氣質極似孔祥熙,神形俱似。

沈嘉蔚
沈嘉蔚為作者畫像

哈哈,上次演曹操,過魏武王癮,這次裝孔祥熙,過中華民國財政部長和行政院長的癮,和藝術家一起玩,真有趣!

畫成,沈唐生兄拿去裝框,他是HURSTVILL「陽光畫廊」的東主,死活也不肯收錢,讓我欠他一份情,這就是關於肖像的全部故事。

我在此立誓:他年如成立「沈嘉蔚紀念館」或「沈嘉蔚美術館」,我願將此畫捐出——因為她是四十千蒲公英花絮,飄落到澳洲大地上衍生出的一朵小花,文人惺惺相惜的見證。  

(七)

自從嘉蔚的《我為我們偉大祖國站崗》在牆內濺起浪花後,Controller自然會向他搖拽橄欖枝,於是盛名之下,謗亦隨之,鬥士們的陣營里,發出嘉蔚被招安的窸窣聲。

胡適說:「容忍比自由更重要」,我認為嘉蔚是位能容忍的畫家,不是鬥士,如果他做鬥士,其命運將會和羅剎國千萬菁英一樣,被強權塞進刻意遺忘的垃圾袋,這將是非常可惜的事……

嘉蔚是四十千來澳者中的菁英,是我們群體的榮耀,他有道德良知,心明如鏡,沒有成為居澳三十年合唱隊的一員——替劊子手擦洗指縫間的血跡。 

縱觀歷史,古今中外,天才者中的矮個子不少,政治家有:拿破崙(1.68)、斯大林(1,64)、陳獨秀(1.63)、當下的澤連斯基(1.64)……藝術家有:梵高、卓別林、畢加索(1.64)、張大千(1.62)魯迅(1.61)……嘉蔚和陳獨秀(1.63)等高,肖鼠,「尖嘴猴腮」,鼠般聰明(引號中詞是他在《自說自畫》P005中的自我調侃)。

凡是天才,都是由先天的秉賦,加上後天的勤奮才成功的,嘉蔚也是這樣,他幾十年滾在顏色中,好色成性,佳作不斷,光畫這幅《巴別塔》就投下二十二年時間,他的毅力和執著站在腳手架上,使我想起米蓋朗琪羅畫西斯廷教堂天頂的故事。

為完成艱難的工程,米蓋朗琪羅在腳手架上四年不曾下來,當他完成作品,爬下腳手架,脫下靴子時,腳上蛻下的死皮,粘滿了整個靴子……

我和嘉蔚君子是之交,心有靈犀,有些話只要點明話題,便心照不宣,彼此意會。

我曾跟他說:「你是有作品傳世之人,你畫紅色題材要暗藏點關巧,好給日後作解說,不要被子孫垢言……」他詭秘一笑,盡在不言中。 

為寫這篇小文,我花了兩天時間讀完他送我的《自說自畫》,因此書在牆內出版,難免有言不由衷之處,陳丹青的序言亦復如此。查閱網上陳丹青為嘉蔚寫的另一段文字,要雋永得多,有興趣者,可上「百度」查閱,恕不贅言。

和嘉蔚相交三十餘年,打開光陰的標尺,往前看已不可能再由那麼多光陰了,趁我尚未老年痴呆之前,將點滴回憶,撰成小文,以不忘彼此三十餘年相交之情也!

嘉蔚為我畫肖像,我為嘉蔚寫漫話,彼此打趣,調侃作樂,為我輩南渡四十千留學生的文壇,留下一段佳話。

二0二三年十月二日於食薇齋北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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